邢主任担任办公室主任已有十余年，这个职位在体制内仅相当于股级。昔日他麾下的下属，有的升任副县长，有的成为局长，即便是最不得志的也与他平起平坐。然而他始终原地踏步，既未晋升也未降级。这种境遇让他在同事和亲友面前倍感难堪，妻子更是时常以此讥讽挖苦。单位上下依然习惯称呼他”邢主任”，这称呼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寝食难安。他想，若能让”主任”变成”局长”或”副局长”，哪怕在大街上裸奔也心甘情愿。但幻想终究是幻想，无人安排他裸奔，自然也无人给他升迁的机会。
一位知己曾建议他向上级领导”意思意思”，邢主任听后连连摇头拒绝。他之所以如此坚决，并非清高，而是家庭实在困难。妻子下岗多年无稳定工作，两位老人一个偏瘫一个痴呆，常年住在他家由妻子照料，儿子正在”本三”院校就读，每年近两万元的学费和生活费压得全家喘不过气。这样的经济状况，连基本生计都难以维持，哪有余钱行贿呢？
令人意外的是，尽管邢主任从未给上级领导”进贡”，却依然深受器重。这得益于他过人的才华。作为中文系高材生，他的文字功底出类拔萃，撰写的计划总结等公文总能精准契合领导心意，多次获得领导公开表扬。此外，他的文学造诣也令人惊叹，小说散文等作品频频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引得领导和同事艳羡不已。许多文学爱好者慕名拜他为师，常以美酒佳肴相待，只为求得写作秘诀，不让他尽兴决不罢休。
邢主任的生活可谓喜忧参半，但仕途停滞始终是他心头最大的隐痛。这天，他突然萌生奇想：何不将文学特长转化为仕途资本？经过深思熟虑，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
三个月后，邢主任拿着一本新出版的文学杂志找到毛局长，诚恳道：”毛局长，实在抱歉，我未经允许以您的名义发表了一篇小说，请您严厉处罚。”毛局长听得云里雾里，接过杂志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邢主任将自己创作的小说署上了毛局长的名字，还附上他的个人简介。看着自己的名字变成铅字，毛局长乐得合不拢嘴：”老邢啊你呀，我正愁没时间写作呢，你倒好，替我发表文章，这怎么处罚嘛……”
见局长如此高兴，邢主任心中有了底。他买来几十本杂志分发给各科室，边分发边宣传：”大家快看毛局长的大作发表了！他公务繁忙还坚持创作，真是难得啊！”此后，毛局长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每次见到邢主任都热情问候。邢主任暗自庆幸，这招果然有效。
几年过去，邢主任为毛局长”代笔”的文章近百篇，足以出版两本文集。期间他多次暗示毛局长该为自己谋个出路，毛局长却总说时机未到。终于，单位一位副局长退休，上级明确表示空缺由内部填补。”邢主任该挪挪窝了””老邢这次稳了！”同事们一致认为他晋升在望。然而结果令人大跌眼镜，一位年轻二十多岁的科长空降副局长。
邢主任气得差点昏厥，后来得知：在最后投票时，除毛局长外所有人都赞成提拔他。当被问及原因时，毛局长撇嘴道：”老邢当了副局长，身份地位变了，还肯给我当’枪手’吗？”这个解释彻底击垮了邢主任。此后他彻底绝望，人也变得郁郁寡欢，自然不再为毛局长撰稿。
一年后，那位副局长因公殉职，正当大家看好另一位候选人时，却传来意外消息：邢主任被”替补”为常委，升任副局长。接到任命书时，他喃喃自语：”是不是搞错了？难道真有’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后来得知，在最后表决中，除毛局长外所有人都反对提拔他，毛局长却以辞职相要挟。原来毛局长害怕邢主任将来抖出”枪手”往事，给自己带来麻烦。
得知真相后，邢副局长哭笑不得。尽管如此，他仍觉得这”枪手”没白当，甚至觉得毛局长是个重情重义的好领导。然而好景不长，毛局长突然被检察院带走，不久被”双规”判刑。狱中传来消息，毛局长众叛亲离，妻子女儿断绝关系，昔日亲友也避之不及。
某天，邢副局长突然去看望老毛。老毛见他到来颇感意外，寒暄后邢副局长讲了许多外界见闻。临别时，他叮嘱老毛好好改造，争取立功赎罪。刚出门，老毛便向狱警汇报重要情况，直言不讳地讲述了邢主任”行贿”以及自己提拔他的内情：”向我行贿的人太多了，他来探望我还差点把他忘了。不过以前都是拿钱色行贿，他倒别出心裁，拿文章行贿，最终让我迷失了方向……这种’文贿’方式，真是闻所未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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