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司辞退后,我仅靠微薄的薪水,在一个人口混杂的偏远小区里,租下了一间由地下车库改造的小单间。这间屋子虽小,却与隔壁共用一扇窗户,不仅空间狭促,隔音效果更是糟糕透顶。站在室内,隔壁老旧电视机播放的咿咿呀呀唱戏声清晰可闻。尽管如此,这间卧室拥有独立的厕所,且内部装修一新,地砖光洁,墙面洁白,价格却十分公道。为了节省开支,也为了能有个相对安稳的住处,我当即决定留下。
房东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收钱后连片刻都不愿多停留,骑上自行车便消失在街角。当晚夜色阴沉,在这间连放张桌子都显得局促的房间里,我百无聊赖,早早钻进被窝,而隔壁的唱戏声从傍晚开始就没停过,断断续续地从另一扇窗户传来。隔壁住着一位拄着拐杖的年迈老人,我外出觅食时偶然撞见了他。那时他正端着一碗黏糊糊的白粥坐在门前,鼓着腮帮子使劲吹散碗里的热气。他的屋子脏乱不堪,毫无装修痕迹,处处弥漫着灰蒙蒙的气息,混杂着老年人特有的腐朽味道,令人不寒而栗。
昏昏欲睡至半夜,我忽然被一声凄厉的”娘亲~”惊醒。紧接着锣鼓声大作,唢呐齐鸣,隔壁的唱戏声依旧咿咿呀呀,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凌晨一点,这老头怎么还不睡?”我查看手机时间后心中顿时焦躁。都说老年人早睡早起,这老头比年轻人还精神?起身望向窗外,只见隔壁半扇窗户透出微光,光影晃动间仿佛有无数人影往来穿梭。我心生好奇,不知这老头在看什么如此入迷,便悄悄探出头朝另一边窗户窥视。
屋内仅有一台小电视机,随着戏曲声闪烁变幻。电视机正对着我这边的窗户,屏幕前背对着我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那老头,另一个是个齐肩发的老太婆。两人一动不动,光线透过他们单薄的衣衫,勾勒出两具枯瘦的身躯。电视机里,三个穿着笨拙戏服的人挥舞着滑稽的道具,做着令人费解的动作。我看得没趣,正要收回目光,却突然听见房门发出”咔擦”一声,像是有人为我关上了门。大半夜的,我的门怎么开了?我回头望向漆黑的卧室,正惊疑不定,老头房间的电视机却突然啪地关掉,陷入一片黑暗。
我冷汗涔涔地侧耳倾听,见屋内毫无动静才缓缓转回头,准备再看一眼老头的房间。不料视线刚调整好,就对上一张惨白而苍老的面孔,以及一双空洞得如同死人的眼睛。不知这老头在我回头时已盯了我多久。”我…”我刚想开口,老头却抢先嘟囔道:”老塔普住的佛设疑,你要娘娘一…老塔普住的佛设疑…”他说的方言我完全听不懂,只勉强分辨出”老太婆”和”要我干什么”几个词。而老头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仿佛得了老年痴呆。我讪笑两声,胡乱点头后慌忙缩回房间。那老头依旧对着窗外喃喃自语,直到我入睡才停止。
“呜呜呜呜……”黑暗中突然响起格外苍老悲凉的哭泣声,幽幽咽咽,直透人心。”谁,是谁在那哭?”我环顾四周,哭声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连我自己都看不见哭者是谁。正当我恐惧不安时,后背突然遭两下竹竿般的戳击,疼痛难忍。急忙转身,只见一位身穿灰布衣裳、脊背弯曲如90度老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她低着头,阴森可怖,我根本看不见她的脸。”小伙子,行行好,我的头被你压住了,好疼啊,你看,你看……”老奶奶说着说着,突然猛地抬头,手指着额头上的血窟窿,边哭边喊:”好疼啊,好疼啊。”那究竟是怎样一张脸——颧骨凸出,布满老树根般的皱纹,额头上的血洞正缓缓渗出鲜血,血水顺着左眼蔓延,染红了大半张脸,活像从地狱走出的厉鬼。
见到这般景象,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这下可糟了,老奶奶见我后退,突然厉声尖叫,瞪着滚圆的双眼死死盯着我,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却速度惊人地向我冲来。此刻我全身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恐怖的脸越来越近,最后在距离我不到半寸的地方死死盯着我,眼前瞬间一片鲜红,仿佛被血洞里的鲜血喷溅满脸。”啊……”我猛地惊醒,看见白色天花板才意识到是场噩梦。半扇窗户挂着红色窗帘,此刻天已放亮,阳光透过窗帘折射成红色,正好照在我脸上。”都怪那老头,害我做噩梦。”我查看时间,刚过七点,本想再睡会儿,但梦中恐怖的老奶奶让我不禁脊背发凉。想到自己还得找工作,索性翻身起床准备出门。
早上出门时,隔壁的老头已经坐在门口,端着一碗白粥埋头”吸漱吸漱”地吃着,粥里只有几片几乎炖烂的青菜。看样子足有八十多岁,也不知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但想起昨晚的事,我心里十分尴尬,没多看便匆匆离开。这天我在人才市场奔波了整整七个小时,从早上九点逛到下午四点,该投的简历都投了,只等通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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