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寿衣店诡异老龟图

在镇魂寿衣铺偏僻的街角,蒋裁缝独自守着一家古旧的寿衣店。店门口的花篮里,挂满了各式寿衣,墨黑、宝蓝、橙黄、水红、葱绿……五颜六色,如同地狱里的彩虹。白日里,阳光透过窗棂,在寿衣上投下金丝银线的光斑;到了夜晚,昏黄的灯光下,那些垂落的衣衫,竟像一排排排列整齐的吊死鬼。

蒋裁缝平日里就躲在寿衣堆后,偶尔探出头,一张惨白的脸足以吓人一跳。这天,他将一件黑色棉寿衣挂好,左右张望,心神有些不宁。这是他为李龙定做的寿衣,客户说冬天要给父亲烧一件新棉寿衣,还特意拿来花样让蒋裁缝照着做。起初,蒋裁缝并未在意,但灯下细看时,突然一阵眩晕:花样上的图案颇为诡异,一只老龟盘踞在巨石之上,稳如泰山。

进到里屋,蒋裁缝翻遍祖父、父亲留下的寿衣古书,终于找到这幅图。看罢,他的心瞬间凉了——这是老龟镇鬼图,青石压鬼,老龟镇之,死者将永世不得超生。虽是虚妄传说,但蒋裁缝仍惴惴不安:李龙为何要镇住父亲的鬼魂?不过,蒋裁缝管不了这些,开店迎客,收钱送衣,他是做生意,不是开良心铺!

李龙来了,将一千块钱拍在桌上,抱起寿衣就走。蒋裁缝收钱时,终究按捺不住好奇,上前问道:“怎么想起绣这种花样?”李龙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天色渐暗,蒋裁缝做活儿累了,正要休息,突然看到屋角的纸棺动了一下。那纸棺不过是个硬纸壳,里面放了个布偶,穿着蒋裁缝做的寿衣,供客人直观感受效果。他缓缓伸手,扯下布偶脸上的白纸。布偶突然坐起,露出一张布满油彩的脸!那张脸离蒋裁缝不过一指远,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蒋裁缝再也按捺不住恐惧,大叫一声。灯影昏黄,四周寂静无声。他惊恐地从椅子上跌落,大腿生疼。原来,刚才是在做梦。他在地上呆坐了很久:梦里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张戏子的脸!

午夜时分,蒋裁缝关了店门,来到后院。他切了二两猪肝,温了壶酒,自斟自饮。酒喝到十点钟,他上床休息。熄了灯,正要合眼,突然看到墙里伸出两条月白水袖,猛地缠住他的脖子。蒋裁缝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可水袖勒得越来越紧,几乎窒息。猛地按亮灯,他喘着粗气坐起,摸摸脖子,火辣辣的痛。他将墙仔仔细细看了遍,什么都没有,重新关灯,合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锣鼓声。渐渐地,锣鼓声越来越响,一个女人拖着长音上台了。他睁开眼,不知何时已置身于戏台下。一个花旦正和着二胡,唱着《长生殿》,杨贵妃自缢马嵬坡,声泪俱下。蒋裁缝不爱听戏,也听不进这样的悲情戏。他站起身要走,却见那花旦直视着他,两眼放出寒光。他一哆嗦,慌忙往外跑去,就在这时,台上的两名喽啰径直朝他走来。他没逃几步,就被两人牢牢攥住胳膊,带上了戏台。花旦手指着他,嘴里不知唱着什么。接着,有人将他五花大绑,嘴上贴了封条,身后插上亡命牌,押送法场!寒光一闪,鬼头刀落下……蒋裁缝惊惧到了极点,大声喊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后背一阵冰凉。

最近几天,他总是做噩梦,而今天的噩梦格外清晰。他仔细回想,那戏台好像是宋村庙会常搭的那种。拿过日历翻翻,心里一惊——一年一度的宋村庙会又到了!

天亮后,蒋裁缝吃过早饭,锁了店门,坐公交车来到宋村。宋村庙会已有上百年历史,从腊月初八持续到腊月十五。庙会期间,杂技团、戏班子都会来捧场。今年要搞旅游节,戏台比往年更大、更排场,每天从上午10点唱到晚上8点。折子戏连轴唱,让老戏迷过足戏瘾。

蒋裁缝直奔戏台,露天敞棚能容纳上千人。因为来得早,他坐在了最前排。左边有个高台,摆好了桌椅,放着茶碟矮桌。那是历任村主任的“特座”。宋村是城中村,传统根深蒂固,村主任极有权威。锣鼓敲起,大幕拉开,唱的是《长生殿》。第一出《定情》,唐明皇端坐正中,杨贵妃被二宫护引,缓缓登台。“恩波自喜从天降,浴罢妆成趋彩仗。六宫未见一时愁,齐立金门偷眼望……”蒋裁缝仰着脸看呆了。花旦眼波流转,举止、做派、扮相,竟跟他在梦里一模一样!杨贵妃“咿咿呀呀”地唱着,蒋裁缝越是听身上却越是发凉:那悲伤的腔调,也跟梦里的一样!而且,杨贵妃的目光似乎正在人群中搜寻,眼里全是悲愤。他突然感到一阵阵胸闷,再也受不了了,用力挤出人群,来到了戏场外。

接连抽了好几根烟,他怎么都想不通,是他神经过敏还是那戏子认得他?即使认得,那戏子又怎么会进到自己的梦里呢?况且,他并不记得自己是否得罪过那戏子。这时,两个出来小解的老戏迷从蒋裁缝跟前经过,边走边说:“这小菊唱得也不错,但到底不如大菊。大菊那腔调,比小菊更耐听。唉,那嗓子,没得比啊!”“可惜,以后只能听小菊唱了。听说大菊是累死的,去年庙会,她连唱了三天三夜啊!”“我听人说,大菊不是好死。”“你别瞎说!怎么会不是好死?”“你不信?如果好死,怎么不止一个人晚上听到过大菊在半天空唱戏?”“这倒也是,那么美的大菊,把《长生殿》唱神了……红颜薄命!红颜薄命!”

中午时分,蒋裁缝饿了,就在戏台边找了个小吃摊啃油饼。他边啃边思忖:往年是大菊唱戏,可听说大菊死了,难道入他梦的,是大菊?正想着,他看到李龙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手里还牵着一条大狗。李龙顺手拿起小摊上的两个油饼,直接喂进了狗嘴里。老板敢怒不敢言,等李龙走远才对一个老熟客骂道:“这李龙当上了村主任的看门狗,一家子都成了看门狗!昨天碰到他爹,老头子的脑袋瓜都举到了天上去,我呸!”蒋裁缝愣住了,脱口问道:“李龙的爹还活着?”老板打量了他两眼,拉长声说:“不仅活着,还活得滋润着呢。”蒋裁缝暗自吃惊:这么说来,那件寿衣不是为李龙的爹缝的,那又是给谁的呢?

小菊的戏终于唱完了。蒋裁缝一直在后台门口等着,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小菊才卸装,从后门溜出来。他看她的模样不过十六七岁,好像是要去逛庙会。他忙跟了过去,在身后叫住小菊。小菊狐疑地看看蒋裁缝。蒋裁缝轻声说:“你姐死了快一年了吧?昨天我梦到了她。”“你梦到了她?”小菊很诧异。“是啊,我梦到她,死得很惨。”蒋裁缝要诈诈看上去不谙世事的小菊。小菊果然上当了,眼圈儿红了,半晌才轻声说:“都说我姐是累死的,可我知道,她不是。她虽然不是我亲姐,但比亲姐还亲。我和她都是班主收养的,从小一起学唱戏,她处处护着我。”说罢,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蒋裁缝正要再问,小菊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转身就跑。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菊不是累死的?那是怎么死的?屈死的?所以才会常在宋村的半天空唱戏?可是,她的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梦到把自己押送法场?想到这里,他的后背又沁出了一层冷汗。

入夜,为了打探更多消息,他住进了宋村一家小旅馆。躺在床上,脑子像塞着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他腿脚慢,半天才起身出门。令他惊讶的是,远处的戏台一片火光。人们拎着水桶,端着脸盆,都跑着去救火。有人报了火警,但庙会的小街连摩托车都难通行,救火车在几百米外干着急,无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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