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乱世,群雄割据,濠州清塘村道口有个穷秀才,姓刘名祝。他平日里提着一书篓,在村口摆个字摊,为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代写书信。谁知这年兵荒马乱,书信该由谁送、该送到何处都成了难题,找他写书信的人日渐稀少。无奈之下,刘秀才只得典当家中的几幅书画,勉强维持生计。
这一日,刘秀才依旧在村口摆着字摊,眼看已近晌午,却仍是门可罗雀。正欲离去时,忽见远处走来一位道士模样的老人。刘秀才心中好奇,只见那老道士已走到跟前,站在字摊边便吆喝起来:”八字命理,指点迷津,不准不要钱……”刘秀才忍不住出言道:”兵荒马乱,饭都吃不饱,谁还找你算命?”那老道士头也不回,只淡淡道:”太平天下更无人关心命数,有缘自来。”或许是这小村子平静得太久,被老道士一吆喝,还真有不少男女老幼围了上来。
村中程大婶的老相好前几日刚过世,唯一的儿子又服役充军去了。她有意为难老道士,便把老相好的八字给了他,看热闹的人都等着看老道士出丑。不料老道士微微掐指,不悦道:”岂可拿过世的人取乐?老道我……”闻言,刘秀才和看热闹的人都暗自惊奇,这老道士竟真有些本事。
有人开了先河,陆陆续续不少乡亲替子孙求功名、为老人求健康的都来找老道士算命。不一会儿,刘秀才就见老道士收了十几文钱,心中暗忖:”我写一封家信才三文钱,还不及这老道士这会儿的功夫来得多。”刘秀才心下有了决定,趁老道士无事时便招呼道:”道长还收弟子吗?”老道士见有人动了心思,微笑着摇摇头,便不再说话。
刘秀才似不失望,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看老道士替人算命,自己手上却提笔写着字。时近黄昏,老道士移步出村,刘秀才竟也提着书篓跟了上去。老道士见状微笑着不说话,任由他跟在身后。就这样,刘秀才跟着老道士十几日,老道士每日停下算命时,他就跟着摆字摊,明明无人来写书信,却依旧不停地写写画画。
一个月后的黄昏,老道士正要离开,却见刘秀才提着书篓不再跟自己,而是朝着来时的路返回去了。又过半月,十里八乡竟出了个会看相的刘秀才,其说的话十有八九都能应验。乡亲们都以为这刘秀才受了那位道长真传,可刘秀才对此却闭口不谈。刘秀才凭着看相的本事在这乱世过得安稳,家中不仅添置了许多家用,就连之前被典当的书画都一一赎了回来,名声也传到了十里八乡之外,许多人特意登门来访。
这日清塘乡来了一伍士兵,那领头的伍长找到刘秀才要看相。刘秀才见他长相丑陋,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便挑好话说,说其乃人中龙凤、将来必是将帅之才。那伍长听了哈哈大笑,赏了刘秀才一百文钱便带着士兵离开。家境越来越好,可刘秀才不知为何不再如当初般四处为人看相,乡亲们都以为这是高人立了规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时光荏苒十八年过去,刘秀才膝下已有儿女,也不再替人看相。一日清塘乡突然锣鼓大作,一队人马张灯结彩地到了刘秀才家中。岂料十八年前那个伍长竟是明太祖朱元璋,特遣钦差赠予刘秀才百两黄金,还欲提携他进京为官。刘秀才收下黄金却辞谢了官禄,朱元璋知道后并未发怒,只当这是高人隐士不屑于朝野。
数十年后,刘秀才临终时才告知其子,当年在清塘乡算命的老道士并未传艺给他。只是那日程大婶为其儿子算八字时,老道士说了一句:”神魂气浊丧他乡。”乡亲们大多不识字,不知老道士说的什么,刘秀才却一清二楚,这是指充军客死他乡。过后不久,陆大爷也为其充军的儿子算八字,老道士又说了一句:”子息终须倚螟蛉。”刘秀才暗道这同样是要身死军中啊!忽而刘秀才想起,这两家人的儿子自己当初是见过的,那两人眉中都有一黑志,若不细看一般人是难以发觉的。
就这样,刘秀才跟着老道士,把其说的每句话都写了下来,事后回转又去将那些算命的人面相画了下来,从此以后每次看相便也是照着老道士说过的依葫芦画瓢。初始之时,还能十有八九应验,可随着来访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些他不曾画下来的面相,便只能挑些好听的说。刘秀才自知这不是长远之计,有些钱银之后便娶妻生子,不再替人看相。其子刘然亦是仅考得一秀才,而后功名上便不得寸进,刘祝死后刘然继承了看相的本领,却有一规矩:只替达官贵人看相,寻常人难求一见。时濠州境内的达官贵人都与刘然有交情,刘府亦是三进大宅,家丁婢女数十个。
一日刘然正于刘府正厅中与一贵客谈笑,家丁忽报门外有一道士来求吃的,刘然恼怒便叫家丁将道士驱逐离开。不几日,竟有一京中大员来访,初见其面刘然便心生恐慌,此人面相在其父所传的看相本领中并无相似之处,刘然无奈便尽以好话敷衍。时值建文帝削藩罢官,这位京中大员回京后亦被贬官降级,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恼怒刘然尽以好话相欺,便暗中遣人栽赃刘府。不出半旬,刘府便被抄家,府邸充公家丁散尽。
刘然本就一秀才,自小不曾做过农活,抄家之后便如其父亲当年一般,在清塘村道口摆字摊兼看相谋生。刘然此前只替达官贵人看相,乡亲们便心中不满,如今见其家境败落,再也无人去光顾字摊,数月后刘然便在靖难之役中死于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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