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曾问我，疫情结束后，是否会有许多人选择离婚。回想过去，他连续数月亲自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甚至修理漏水的管道，从未如此尽心尽力。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日复一日只能面对同一个人，喜怒哀乐无处可逃。生活被压缩在狭小的100多平方米空间里，所有问题都需要自己动手解决。改变，并非源于爱或喜好，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之举。婚姻，就这样经受着考验。
小时候，我和弟弟轮流洗碗。父亲总是偏心弟弟，轮到他时便主动帮忙，迅速收拾好厨房；轮到我时，弟弟却故意捣乱，把没用过的碗盘都溅上汤水。我抗议，父亲却总说：“你是姐姐，让着点。”这段鲜明记忆，让我在弟弟家看到他煎鱼炖汤、收拾碗筷时，不禁感到惊讶。当年那个逃避劳动的“臭小子”，如今居然如此能干？多少曾经淘气的小男孩，就这样被“改造”成操持家务的居家男人？我笑他，他却淡然回应：“我记得我爸那时候就喜欢研究菜谱……”婚姻中的相处方式，绝非遗传，尽管带有父母的影子，但更多是在磨合适应中，逐渐形成彼此接受的习惯。讨好对方不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恋爱时，江南小子陪湖南妹子吃湘菜，旁边总放一只盛水的碗，把剁椒鱼头在清水里涮一遍，辣得直咧嘴，却依然说好；结婚后，饭桌上却必然有一盘出锅前加了糖的炒青菜。很少有人能占据绝对的强势地位。即便是不平衡的夫妻关系，也是双方“互动”的结果。他往前走一步，你退却；他再走，你再退；等到再也无法让步时，便是底线。或者，他往前走一步，你不让，针锋相对，像两只刺猬，都被扎疼了，于是寻找一个相安无事的距离。在一次次的试探和争执中，慢慢找到大家都能够接受并感觉舒适的相处之道。
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会在这种相互让步、彼此接纳的关系中白头偕老。但意外的发生，会打破原有的习惯，冲击既有的模式，让原本相安无事的人变得无所适从、焦虑不安。原本，你们习惯早出晚归，每天相处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对于他的脏乱差，你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因为有小时工，不劳烦你；她的厨艺虽然多年没长进，但有饭局、聚会、外卖，倒也无妨。现在，你需要和一个人24小时绑在一起，看着自己刚擦过的地板被踏上脏脚印，吃下不那么好吃的一日三餐。或者，你会发现，那个原先以忙为理由不做家务的人，如今闲着刷手机也不会去收阳台晾了一个星期的衣服……当所有曾经安慰自己的理由不复存在，所有曾经掩藏的矛盾一触即发，所有可以逃避的相处变成朝夕相见，当你意识到要和这么一个缺点多多、意趣迥异的人长相厮守共度余生，会不会心生恐惧，进而想要逃离？即便是在热恋中，恐怕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几十天地“绑定”在一起。
我们接受生活的种种变故，主动或被动地作出改变，却时常对婚姻中的暗流涌动习焉不察、视而不见。这一次“被迫”的朝夕相处，有多少人坚守初衷，有多少人淡然以对，又有多少人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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