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28岁的物理学家周培源学成归国,在清华园任教,成为物理系中最耀眼的新星。他全身心投入科研,却将个人婚事抛诸脑后。一日,好友刘孝锦热心为他牵线,数日后便送来一叠北平女子师范大学的校友照片。这所学校当时是中国女性的最高学府,照片上的女孩们个个才情出众。周培源逐张翻阅,最终指向其中一张,说”就是她了”。照片中的女孩正是学校公认的校花王蒂潋,她曾与七位好友同游颐和园合影,照片被小报刊载为”八美图”,一时轰动。周培源一眼相中”头美”王蒂潋,在刘孝锦的撮合下,两人很快有了第一次见面。席间,见王蒂潋食量甚微,周培源以为她拘谨害羞,便拼命给她夹菜。后来王蒂潋笑道:”那天的菜不合口味,这人真傻,明明我不吃韭菜,却硬塞给我,碗里堆得像小山。”傻气中透着细心,自相识后,两人约会不断,感情迅速升温。
婚后,周培源潜心科研,家庭也添了两个可爱的女儿,生活美满。然而三年后,王蒂潋不幸患上肺结核。这在当时几乎等同于绝症,她被迫与家人隔离,在香山眼镜湖疗养,与清华园相距五十里。家中只剩周培源独自抚养两个幼女,他既当爹又当妈,周末还要骑自行车探望病妻。风雨无阻的一年里,周培源全靠一辆破自行车奔波。作为国际一流的物理学专家,他对妻子的病情无能为力,只能请最好的大夫,用尽言语鼓励。令人欣慰的是,一年多后,王蒂潋奇迹般转危为安。
1936年,周培源利用休假赴美参与爱因斯坦主持的广义相对论讨论班。当时二战正酣,美国当局争相挽留,国防委员会、海军总部纷纷发出留用邀请,移民局甚至主动为其全家办理永久居留权。周培源却一笑置之,1937年毅然回国。此时清华南迁,与北大、南开合办”西南联大”,周培源一家赶往昆明,住在山村里。刚诞下第三个女儿的王蒂潋身体虚弱,周培源再次挑起家庭重担。深夜婴儿啼哭,他抱着哄睡女儿后立刻开始备课;妻子半夜醒来,见他在灯下埋首,望着丈夫消瘦的侧脸,只能起身倒水。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一杯水承载着妻子对丈夫的疼惜。
他们本可以在美国过上优渥生活,却选择与祖国共患难。这种”士”的精神,在他们身上熠熠生辉。周培源曾兴冲冲地牵回一匹马,取名”华龙”,王蒂潋笑他”学贯中西的教授真傻”。他解释道:”骑呀!我可有座驾了!”这匹马成了西南联大的风景线,周培源骑着它送女儿上课,再赶往学校授课,被学生们称为”周大将军”。有次因学校事务,下班晚归,山路湿滑,他连人带马摔入沟中,第二天仍坚持上课。在西南联大期间,周培源既要照顾妻女,又要兼顾教学科研,培养出杨振宁、钱伟长、陈省身等中国近代科学巨匠。
后来周培源调任北大燕南园,庭院中种满花草,他常称家里有”五朵金花”——四个女儿加上妻子王蒂潋。他编顺口溜:”老大我最疼,老二我最爱,老三我最宠,老四我最喜欢。”对妻子更是几十年如一日地宠爱。每年春游,他都要牵着她一路走,生怕磕着碰着;女儿们常撒娇说:”对不起!麻烦你们两位分开一会儿,帮我们照看东西。”周培源爱花成癖,王蒂潋脊椎损伤瘫痪后,他再也不愿独自赏花,觉得守着老伴比游山玩水更值得。
王蒂潋并非依附丈夫的女人,她本身也是鉴赏水平极高的收藏家。自1950年起,她利用工资收藏古代书画,周培源受其影响也爱上收藏,两人颇有李清照与赵明诚”赌书泼茶”的趣味。1988年,他们将珍藏多年的145幅珍品无偿捐献给国家,总价值或达上亿元,无锡市人民政府特设”周培源王蒂潋藏画馆”以纪念。这才是最好的爱情——我爱你,不会使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但我们会探索同一种爱好,发现更多生活的乐趣。
周培源每天早晨都会对王蒂潋表白:”我爱你”;后来王蒂潋瘫痪在床,他的表白变成:”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腰还疼不疼?别怕困难,多活动。我爱你,60多年我只爱过你一个人。你对我最好,我只爱你!”因他右耳失聪,说话声音较大,每天早晨的表白震得女儿们都能听见,连邻居都知晓。作为标准理科生,他表白时一字不改。王蒂潋有时嗔怪:”你好烦啊。”当女儿从国外回来,她让女儿写信给丈夫:”培源,你是我最亲爱的人,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收信人是”挚爱周培源”,信纸被细心折叠,放在丈夫口袋里。这番含蓄的表白,正是那一辈中国女性的深情。
2009年6月22日,王蒂潋对女儿说:”我又梦见你爸了,我要跟他去了。”16年前,她曾痛哭:”不讲信用!说好先送我,可你连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连再见都不说。”16年后,她终于与挚爱的周培源在天堂团聚。他们相识于风雨飘摇的年代,不离不弃携手走过半个世纪。他们的爱情不仅属于两个人,更承载着对国家的责任与民族的情义,因而值得后人永远铭记、瞻仰。这才是真正的官宣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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