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风景,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厌倦,对蔡安安而言,世贸大厦璀璨的夜景便是如此。她常常独自站在餐厅的阳台上,凝视着大厦明灭闪烁的灯火,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霓虹灯影交织,夜色如水,她忽然脱口而出:”霓虹漫漫,夜灯闪闪,白月如霜。”这般诗意的瞬间,便是室友蔡安安的真实写照。若她生在富贵之家,定会被送往钢琴班或文学社,何至于在面馆里挥洒汗水?是的,蔡安安只是个普通的服务员,在餐厅里来来回回奔波,大多数时间低着头等待客人点单,偶尔还要去后厨洗碗,甚至替收银员打下手。她有时忙得像旋转的陀螺,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在阳台边眺望远方高楼,用诗句装点自己的世界,每次都让我看得心头发紧。这样的蔡安安,在逆境中绽放着独特的光芒,活成了我们都羡慕的模样。若哪天她不再诗意,沮丧地望着大厦说:”我一个月的工资,可能只够在那里买件衣服。”我反而会认为她失去了生活的勇气。然而这一天真的来临了,她趴在阳台上,望着大厦的眼神里写满了失落。
让蔡安安陷入迷茫的,是餐厅里那位常客周森林。他永远只点炸酱面,一坐下就向她招手,说一句”还是照旧”,这便是他们之间全部的交集。周森林曾说:”不是我爱吃炸酱面,只是这样最节省时间。”而蔡安安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她无法理解周森林的效率哲学。她时常暗中观察他,后来得知他在世贸大厦的投资公司工作,吃饭时手机不断,身上那件衬衫价值不菲。这一切都来自蔡安安不熟悉的世界。她开始每天期待周森林的出现,仿佛成了一种戒不掉的习惯。每次周森林微笑着看她时,她的大脑都会短暂空白。直到那天,他身边多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女生,在她耳边低语。蔡安安第一次没有抢着替他点单,只是远远望着,眼神失焦。
后来的蔡安安,依旧像陀螺般忙碌。晚上七八点下班后,她揣着书本赶往夜校学服装设计。她说不能一辈子端盘子,总要积极向上些,就算有机会与周森林做朋友,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职业。”不就是喜欢一个人,至于这么拼吗?””可是达不到他的高度,他凭什么看见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明白她对周森林动了真情。但她也清醒地知道,爱情童话大多存在于电视剧,精英与餐厅小妹的爱情故事很难在现实中上演。这样的爱情若要成为现实,她只能不断攀登,爬向与他平行的世界。
那天送餐时,蔡安安口袋里的画稿意外掉落在周森林脚边。她心跳加速,那拙劣的画技连她自己都嫌弃,更别提周森林了。可周森林只是笑着说:”这衣服画得挺好看的,以后能做出来吗?”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她只看见他温柔的眼神。我说:”蔡安安,你花痴啊?”她嘻嘻笑着,也不恼,沉浸在属于她的小世界里。之后,她从旧货市场淘来缝纫机,堆满卧室的布料,开始制作衣服。起初的成果并不理想,创意虽多却难成华服。若换作别人,很可能会气馁放弃,但蔡安安不同,她有那股不服输的傻劲。
不知过了多久,蔡安安终于做出第一条裙子。她拿着裙子站在镜子前反复比量,正是那张被周森林看到过的画稿。她迫不及待想让他看见成品。其实那时周森林已很久未来餐厅吃饭。后来偶然在另一间餐厅落地窗外,她看见周森林与一个女生亲昵喂食,那一刻,她满心的期待轰然倒塌。
跨出第一步前,她已经走了99步。蔡安安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天能进入世贸大厦工作,或许偶遇周森林。那时她可能是服装公司的采购,或是刚入行的设计师,绝不是现在这个狼狈的餐厅服务员。但愿望终究是梦,她在梦里疼得想哭。我说:”你放弃吧,周森林未必像你想象中那么好,只是看起来而已。”她看了我许久,认真说:”他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欢他以后,我变得更好了。”
后来,蔡安安干脆辞了工作,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疯狂踩缝纫机。她抱着成衣去夜市摆摊,四五十元一件,因为每件都倾注了心血,顾客络绎不绝。渐渐地,做衣服的速度赶不上卖衣服的速度。她拉着我穿梭街头巷尾找加工厂,有的嫌订单小,有的嫌太复杂,终于有个大叔愿意尝试。走出工厂时,她抱着大叔的胳膊差点哭出来。从那儿出来,她拉着我去了周森林和女朋友常去的餐厅,心里盼着偶遇。从五点等到七点,周森林始终未现,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喜欢他可以直接去公司堵他。”我忍不住吐槽。”还不到时候。”她尴尬地笑笑。
再后来,蔡安安的愿望实现了一半。她在世贸大厦12层租了间工作室,自创品牌的服装线上线下热销。某天在电梯里偶遇周森林,他低头看手机,抬头说”帮我按8楼”时,她的手已按在”8″上。他惊讶地望着她,许久露出疑惑:”你不是那个7号服务员吗?”周森林还记得她,蔡安安几乎要喜极而泣。从前羞于提及职业的她,此刻终于有了底气,邀请周森林上12楼坐坐。她其实很怕被拒绝,周森林却只说:”好啊。”我嘲笑她:”你看,跨出第一步也不难啊。”她意味深长地说:”可是,我在跨出这第一步前,已经走了99步。”
蔡安安和周森林在一起很久以后,我们都默契地守护着这段故事,由衷地祝福。那段笨拙的追逐岁月,如今已成为她人生中最珍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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