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与表妹范咪咪的初恋往事

余光中的诗笔下,总有一个楚楚可怜的身影,那就是他的表妹咪咪,原名范我存。这个名字频繁出现在他的作品中,承载着一段跨越战火与时光的深情。抗战胜利后,17岁的余光中随父母回到南京,在一位姨妈家中与范我存初次相遇。在此之前,范我存早已从姨妈口中听闻这位才华横溢的表兄,听说他不仅精通中英文,还拥有绘画天赋,心中不免好奇。两人初见时,范我存多看了余光中几眼,但当时的羞涩让两人未能深入交谈。然而,余光中对这位初识的表妹显然怀有特别的情感,不久便寄来一份同仁刊物,里面附有他翻译的拜伦作品。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信封上收信人竟写的是”范咪咪”,这位小书呆子显然不知咪咪只是表妹的小名,更未主动询问她的真名。

范我存当时就读于南京明德女中,母亲孙静华是新女性的先行者,常教导女儿关注社会时事而非纯文艺作品。父亲范肖岩是浙江大学生物系教授,早年留学法国,深受西方文化熏陶,对女性十分尊重。抗战爆发时,范肖岩在携妻女逃往内陆的途中不幸染上肺病,卧床不起。幸好外婆和舅舅已逃至乐山,范家母女便投靠他们。1949年初,范我存随表姐夫前往台湾。抵达台北后,她才读了两年半书,学校健康检查时发现她肺部存在问题,从此年轻苍白的岁月便在休学养病中度过。

1950年6月,余光中一家也从香港迁往台湾。不久后,余范两家便建立了联系。余光中在《四月,在古战场》中这样描绘当年的表妹:”一朵瘦瘦的水仙,婀娜飘逸,羞赧而闪烁,苍白而疲弱,抵抗着令人早熟的肺病,梦想着文学与爱情,无依无助,孤注一掷地向我走来……”然而起初,双方家长并不赞成他们交往。余家担忧范我存健康不佳,范家则觉得余光中过于书呆子气。但两个年轻人很快从知己发展为情侣。当时余光中已在文坛崭露头角,表妹眼中自然充满爱慕。而余光中也在表妹那里获得了新的艺术启发,尤其是西洋现代绘画,尤其是凡·高的作品,就是经她介绍才开始接触的。

除了心灵契合,他们还有共同的生活经历:江南的童年,四川的少年时光,逃难的艰辛,战火洗礼的岁月,这些共同记忆让他们产生了更深的共鸣。在爱情白热化的时期,余光中还曾用小刀在厦门街自家院中的枫树干上刻下”YLM”三个英文字首,分别代表余、爱、咪咪。1955年,余光中开始翻译《凡·高传》,他在白纸上正面写译文,反面写情书,然后寄给范我存,由她誊写后再寄回。历时11个月,全文30多万字,全部由范我存用有格稿纸誊写,最终由余光中送往《大华晚报》发表。这段感情全靠她默默支撑。

1956年,余光中终于与表妹结婚。婚后不久,范我存娇柔羞涩的气质逐渐磨炼成自信坚强的性格。从1958年到1965年,7年间她生下了5个孩子(其中唯一的男婴出生后3天不幸夭折)。回忆往昔,范我存常说起门铃电话齐响的忙碌场景:一手挟着孩子,一边接电话,再奔下玄关开门;或在厨房把孩子放在推车里,同时忙着做饭。余家全盛时期有8口人,食量惊人,还要兼顾营养搭配。这对范我存是极大的考验,但也让她学会了务实的生活态度,婚前的浪漫幻想不得不暂放一边。不过她始终支持丈夫的文学活动,蓝星诗社常将余宅作为活动场所,诗人频繁出入。后来余光中在师大任教,交往更广,家中常有学生来访,加上公公余超英好客,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厦门街余宅,简直成了人文荟萃之地。这位外表娇柔的范我存,实则极具主见,从内务到外交,全由她一手操持。”她帮我打理好一切,让我在后方安心创作,我真的很感激她!”余光中不止一次这样称赞妻子。

在余光中800多首诗中,情诗占100首,不少作品引人遐思。从《昨夜你对我一笑》到《莲的联想》,让人感受到他的情诗并非凭空创作。那些诗中描摹的对象是谁?如此浪漫凄美的情韵是否真实存在?”如果没有动心,莲的联想在哪里啊?”余光中眼中带笑,语带玄机:”人难免会动情,控制得当也是一种智慧。”对他而言,莲具有三重意义:既是美丽的花朵,也是古典美人的象征,又蕴含宗教意义。他钟情于莲的化身,迷信美。在他心中,莲不止一朵。

余光中对爱情有着独特的见解:”人如果太绝情,总是用理性斩断情丝,未免太乏味;但若太自作多情,每次恋爱都闹得天翻地覆,又太天真。爱和美不同:爱源于生活,美需要恰好的距离。水中倒影总比岸上实景更令人着迷。”诗人自认是个保守的人,吃饭固定去老店,购物认准老店,缺乏革命精神。因此这一生的感情不会有太大变化。他认为作品本就虚实相生,不必过于较真。庆幸妻子没有从字里行间寻找深意,这种大而化之的性格对他的创作十分有利。”如果妻子对艺术家丈夫的账算得太清楚,对艺术就是一种障碍,什么都写不出来!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她自信的表现。”40年的婚姻中,两人鲜有争吵。余光中虽脾气急躁,但从不迁怒,发完脾气就不再计较,心胸十分开阔。”家是讲情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夫妻相处靠妥协。婚姻是一种妥协的艺术,是一对一的民主,一加一的自由。”这是余光中的婚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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