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曾向其兄苏轼讲述了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孟德自幼钟爱幽深山林,成年后投身军旅。一次戍守秦地时,他目睹当地山势险峻,不禁心生恐惧,毅然从兵营逃亡,遁入茫茫深山。在逃亡途中,他典当衣物换取了一把刀和十张饼。饼食很快告罄,他只能以草根野果充饥。孟德深知,若被官兵擒获,必死无疑;若因饥饿而亡,亦是死路一条;若遭遇虎豹豺狼,同样难逃一死。既然无论如何都是一死,他便彻底卸下了恐惧的包袱,向着最深的山林不断潜行。
一段时间里,因长期食用草根野果,孟德肠胃失调,时常呕吐腹泻。然而他全然不顾,令人惊奇的是,后来再吃这些食物时,竟已能如五谷杂粮般自然。
孟德在逃亡路上屡次遭遇狮虎等猛兽。这些猛兽往往在百步之外便开始咆哮,声如利刃般刺耳。威吓一番后,它们会逼近至十几步之遥,腾挪扑跃,作势要与他搏斗。每当此时,孟德总能泰然自若,毫无惧色。因为他明白,无论以何种方式死去,都已是既定结局,何须再添慌乱?
猛兽见孟德毫无畏惧,不禁心生疑虑,锐气顿时消了大半。在迟疑片刻后,它们只能蹲坐在一旁,痴痴地盯着孟德许久,最终悻悻离去。就这样,孟德凭借这份近乎麻木的镇定,成功避开了无数猛兽的威胁。
苏辙将这个故事详尽地写信告知苏轼,苏轼起初半信半疑。但这个故事却触动了苏轼的灵感,他想起了另一个相似的故事。据说,有位妇人带着两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去河边洗衣。她将两个尚在牙牙学语的孩子留在沙滩上玩耍,自己则去清洗衣物。这时,一只老虎悄然现身,企图将孩子们吞噬。然而,这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对这庞然大物的到来毫无反应,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老虎试图用头蹭其中一个孩子的身体,孩子却毫无察觉,依旧自顾自地玩耍。老虎在孩子们身边徘徊许久,最终悻悻离去。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难。从无休止的战争与灾害,到形形色色的威胁——无论是虫豸虎豹,还是黑恶势力;无论是领导的脸色,还是同事的情绪;无论是明枪暗箭,还是无形暗算,我们畏惧过许多人,也恐惧过许多事。尽管我们始终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不愿与人结怨,却总难寻到生命中的一片坦荡之地,让心灵得以轻松无碍。更多时候,我们疲惫不堪,只因活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这个世界不乏头脑一热而无所畏惧的人,有为爱奋不顾身的人,也有为信仰牺牲自我的人。他们的生命底色中,闪耀着勇气、奉献与牺牲的光芒,但并非纯粹的无畏者。真正的无畏者,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身处绝境之人,另一种是心灵纯净如洗之人。
我羡慕孟德和那两个孩子,因为他们心底的无畏之境,是我们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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