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季，教室里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转校生。他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瘦削的面庞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像所有插班生一样，他被安排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仿佛刻意要与众人隔绝。很快学校组织的一次考试成绩公布，同学们都被他的数学成绩惊呆了——差一分满分，而英语成绩却几乎垫底。这样的反差只有她能与之相提并论。她的英语成绩常年稳居班级第一，但数学却始终平平。班主任看着这份成绩单，哭笑不得之余，决定分别找两人谈话。
“我就不信你英语能学得这么好，数学就学不好？”年轻的班主任盯着她，眼神里充满期待，”如果你数学成绩能赶上来，我保证你可以读名牌大学！”她很想向他请教数学学习心得，毕竟他是唯一让数学老师头疼的学生。但少女的矜持让她把这份好奇压在心底。就在她暗自叹息时，突然发现他站在面前，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她慌忙低下头，转身想逃，却被他叫住：”我想请你帮我辅导英语，我来辅导你数学，好不好？”她背对着他匆匆点头，逃也似的跑开了。
从陌生到熟悉，两人很快建立了互助学习的模式。每天放学后，他们轮流当老师，互相讲解题目。班主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甚至开始提前为他们规划名牌大学的录取名单。她发现，原来学好每一门课程都有独特的诀窍，掌握了方法，学习就会变得事半功倍。
高二那年，每天早晨父母都会为她准备苹果和点心，让她在课间补充营养。奇怪的是，放在课桌里的苹果常常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她更爱吃的梨子和葡萄。她偷偷观察四周，发现所有同学都在埋头苦读，猛然回头，却看到他正望着她。目光交汇的瞬间，她慌忙低下头。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他总是抢着帮她打饭。她不甘示弱，下次就故意抢先一步，把他的饭盒也打回来。毕竟他是男生，力气大，最后两人约定轮流打饭，互不拖欠。他不仅帮助她，还经常帮助其他同学，同桌和几个女同学都得到过他的照顾。但每当有人夸赞他时，她总是捂住耳朵假装没听见。
高三时，班主任换成了经验丰富的英语老师。这位年近五旬的老太太面目慈祥，对英语成绩优秀的她格外偏爱。春季的一天中午，她和他在操场僻静处练习英语口语。突然下起大雨，两人慌忙往教室跑。她跑得慢，他伸手拽着她的手一起跑。回到教室时，班主任正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他们。她赶紧松开他的手，随即假装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掩饰尴尬。
这场春天罕见的大雨，却在她生活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英语老师找来她的父母，要求严加管教。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班主任多次找他谈话，甚至在课堂上公开训斥。最后一次见面，他情绪激动地喊：”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她是一个老巫婆！你相信吗？我以后一定要娶你！你相信吗？”班主任并未放过他们，公开嘲讽她”只有英语好考不上好大学”，并让她写下保证书断绝关系。她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哭着跑出校园。
在外流浪两天后，父母焦急万分四处寻找。回家后，她不愿再上学。父母苦苦哀求，她不情愿地向班主任道歉。老太太表面原谅了她，但父母离开后，却在全班面前嘲讽：”一个女孩子要学好很难，学坏很容易。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她被迫转学，收到他的信，说”对不起！全是因为我！”她含泪撕碎信纸，扔进风中。
那年的夏天，她高考失利，连最擅长的英语也考得一塌糊涂。他也只考上师范学校。他在信中鼓励她”一定要振作起来”。她选择复读，再次被安排在教室后排。所有对班主任的恨都化作学习的动力，她暗下决心要报复。
一年后，她考上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又考取本校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大都市工作。她始终无法释怀当年那个思想封建的班主任。而他却多年没有联系，只在雨天拉她奔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赌气时说”我一定要娶你”的豪言壮语至今仍让她心动。她曾怀疑他是否喜欢自己，课桌里的苹果是否被他换成梨子和葡萄，为什么总帮助其他女同学？但答案似乎很明确——他确实喜欢过她，却从未表达。
接到高中同学聚会邀请，她欣然应允。这不是报复的机会吗？她甚至设想了冷落班主任的场景。聚会上，她成了焦点，当年年轻的班主任已人到中年。她和”心爱的老师”相拥而泣，老师感慨地说：”你是学校和老师的骄傲！”泪眼朦胧中，她突然看到他——黑瘦的模样，多了副眼镜。有同学说，他已回到母校教英语，正搀着一位老太太。仔细一看，竟然是恨之入骨的老太太。老人头发花白，皱纹满额，背也有些驼。刹那间，所有的恨变成了心酸，准备的反唇相讥的台词变成了温柔的问候：”您还好吧？”老人抿紧嘴唇，老泪纵横。她很有风度地与老人拥抱……
聚会结束后，他送她到车站。”谢谢你，谢谢你能不计前嫌，这样对待她。”她想起他当年的承诺，心中五味杂陈。”你不也一样？”他回答，”她是我的母亲，我希望你能够真心原谅她！”她惊异地睁大双眼，终于明白当年老太太为何突然改变态度。原来，她是母亲，为了怕早恋影响儿子学习，自私地让一个单纯女孩承受了所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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