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渴望在围棋棋盘上以一招妙手打破常规的新手,或许都曾经历过师父痛心疾首的训斥:练好基本功才能谈妙手,否则终究是俗手。基础不牢固,便如同地动山摇,根基不稳。然而,妙手之所以珍贵,恰恰在于其难以得见,更值得我们倍加珍惜。
人们往往习惯用简单的逻辑去简化复杂的生活。基础固然重要,但这并不意味着只有基础扎实才能偶得妙手。西方哲学的现象学转向始于胡塞尔,这位最初以数学为教育背景的哲学家,却开创了全新的哲学领域。被称为20世纪最难懂的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更是从未系统研究过哲学史,这在以”哲学就是哲学史”为信条的欧陆哲学界堪称惊世骇俗。基础与出彩之间,并非必然的因果关系,而更像是一种偶然的概率关联。若将其奉为圭臬,未免过于僵化。
诚然,通过夯实基础来提升出彩的可能性,确实是一条稳妥的路径。在围棋竞技比赛、高考等关键领域,深耕基础是取得成功的关键。然而生活远不止竞技与竞争。生活不是走钢丝,容不得半点差错;也不是围棋对局,落子无悔。生活本身就是混沌的,充满偶然性,其意义不在于战胜他人或达成某个目标,而在于每时每刻的生命体验。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我们便被抛入这个世界,无人征询意愿,无人能做万全准备。这或许预示着,在波诡云谲的不确定世界中,人唯一能建立的确定性便是接受不确定。因果观念和必然意识,不过是庞大混沌世界中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当它们遭遇荒谬时便会瞬间崩塌。若将一切寄托于此,未免太过脆弱。
生活正是偶然性的集合,但这绝非坏事。确定的事情无需过多思考,唯有偶然性才赋予世界无限生机与可能。张若虚”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千古绝唱,王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绝美意境,都是偶然迸发的灵感火花。正是有了偶然性,我们才期待惊喜,期待天才,期待某一刻超越常识的伟大。多少震撼世界的事件,最初不过是渺小而荒谬的念头,却最终掀起席卷瀚海的风潮。
所以,当你某天萌生一个新奇大胆的想法时,承认它大概率是俗手,但依然值得尝试。不要被既有的知识体系、常识、经验或他人教诲所束缚,因为妙手的精髓就在于超凡脱俗。谁知道灵感从何而来?为何两个从未相遇的神经元会突然建立连接?或许源于五十八亿年前银河旋臂超新星爆发的能量与物质,经过漫长时空之旅,最终抵达你我身边,冥冥中点燃新的火花。若因退缩而否定它,岂不是辜负了宇宙与生命的馈赠。
常言道:妙手偶得之。既然有幸得见,那就别辜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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