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当晨曦洒满操场,总能看见一位身着运动装的女老师伫立在操场前方。她面容严肃,不见丝毫笑意,目光如炬,在各个班级队伍间来回巡视。偶尔,她会发现队伍中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便弯下腰,轻轻拧起他们的耳朵,推搡着让他们站在队伍最前方。于是,我们这些孩子便用好奇又带着几分鄙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对于被罚站的孩子来说,孤零零地站在队伍前,任由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灼烧,无疑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即便班主任前来解围,他们也只能在退操后,接受这位女老师的严厉批评,灰溜溜地跟随班主任离开操场。然而,孩子们的心性总是难以管束,趁老师不注意,我们又悄悄躲在队伍后嬉戏打闹。只要有人发现她朝这边投来目光,我们便立刻规规矩矩地排好队,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秒自己的耳朵就会遭殃。她指挥我们做操时更是严格细致。喇叭里时常传出她充满力量与激情的声音:”来,跟着我一起做!……四年级和五年级做得最棒,继续保持!”阳光下,她的脸庞光滑而富有弹性,仿佛涂上了一层麦色的釉彩,洋溢着蓬勃的活力。在操场上,她就像一颗鲜活的太阳,而我们这些孩子,则像一株株向日葵,始终朝着她的方向。在她热情的感召下,同学们做操更加认真,动作也更加整齐划一。看到我们这样,她的脸庞愈发红润,梳得整整齐齐的发丝随着节奏轻轻摇曳,宛如女孩颈间飘逸的纱巾在风中飘动。后来,每次遇见这位老师,我们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我发现,生活中的她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严厉,反而总是笑眯眯的,笑容温柔腼腆,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如同用水洗过的绸缎,柔软温润,全无操场上那叱咤风云的气势。六年级分班后,新课表贴在了班级公告栏上。而我们的体育老师,竟然就是她。据她曾经教过的学生说,这位老师特别有趣,会让学生们自己编写体育课的规则,与老师”约法三章”。这究竟是事实还是传闻?我充满期待,期待着她走进教室的那一刹那。老师进来了,微微含笑,带着小女孩特有的羞涩。她走到讲台前,似乎有些拘谨,理了理整整齐齐的黑色运动服,撩了撩垂在眼前的发丝,清了清嗓子,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感。她扫视了一下全班,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我是你们这学期的体育老师,相信有很多同学都认识我。很高兴在你们小学最后一年中能教你们体育……”她顿了顿,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刚才进门时一直在想,究竟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你们眼前呢?是以我特有的方式来问候你们,还是像其他老师一样板着脸走进教室?”我从未见过像这位老师这样与学生们交流的情景,她的谈话完全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师生对话,更像是一群孩子之间的自然聊天。她的眼睛明澈如水,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投以信任的目光。似乎在她眼中,我们不再是顽劣的毛孩子,而是一群正襟危坐的大人。我们都默默挺直了腰板,不想辜负她那无言的期待。接下来,老师并没有按照惯例给我们普及安全知识,重复那些我们听了上百遍的体育课安全须知,反而与我们谈论起眼睛的重要性。大概是看到我们班戴眼镜的同学比较多的缘故吧。她请我们列举出保护眼睛的几条措施,还请几位资深眼镜同学讲述戴眼镜的麻烦。老师最后极诚恳地对我们说:”或许我们认为戴眼镜很酷,却不知戴眼镜也有戴眼镜的难处,我希望所有同学都能保护好自己的眼睛。”她的语气恳切,神态郑重。我想,只有真正爱我们的老师才会如此。一堂课很快就结束了,我们却听得意犹未尽。在老师走出教室的那一刹那,一向不爱体育运动的我竟没来由地喜欢上了这门课。后来听同桌说,这位老师姓汤,叫汤月慧。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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