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扬的红被面
老范和小马再次踏入秀云家的门槛时,秀云正和孩子围坐在简陋的饭桌前。黑黢黢的木桌上,几个干硬的馒头和一碟咸菜条,构成了她们一家的全部餐食。老范和小马的到来让秀云措手不及,她慌忙起身,眼眶微红地对老范说,范所长,大奎的消息还是一点没有,只要有了任何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老范温和地笑了笑,传递出坚定的信任,我相信你一定能等到那一天。他从小马手中接过一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适合孩子的营养食品,抬头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孩子,慈爱地说,毛毛,快看爷爷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秀云的眼中泛起感激的泪光,她动情地说,范所长,这些年您一直对毛毛这么好,这份恩情我们全家都记在心里。老范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孩子都五岁了,还没见过他爹,这孩子命苦啊。秀云沉默了,她为老范和小马搬来两个小板凳,坐在他们对面,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眼圈却早已泛红。
老范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大奎这些年在外面东躲西藏,日子也不好过啊,如果有了消息,还是让他自首吧,政府会考虑给他减刑的。说着,老范点燃一支香烟,缭绕的烟雾中,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起在镇上引起轩然大波的拐卖儿童案已经过去了五年,主犯大奎却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每当面对受害者家属的悲痛欲绝,老范除了尽力安慰,内心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自责。从部队转业到成为一名警察,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个普通民警一步步成长为所长,破获过无数案件,曾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可这起案件却彻底改变了他的看法。当警方将大奎锁定为目标时,他却突然人间蒸发了。大奎所在的村庄位于镇子几十里外,山路崎岖,即使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还要徒步攀爬半山腰才能到达那个偏僻的村落。这些年,老范已经无数次地踏足那里,路边的一草一木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院子里,毛毛欢快地奔跑着,老范看着孩子纯真的笑脸,轻声问道,毛毛娘,这几年里,大奎就算再没回过家,也应该打过电话吧?他不想你们,也该想念孩子吧!秀云抬起满是愁容的脸,眼神空洞地看了老范一眼,嘴唇颤抖着,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老范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镇上被拐孩子的母亲已经疯了,家人送她去医院,她却死活不肯,总说孩子还在家里等她。唉,孩子就是她的命啊!听到老范的话,秀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毛毛紧紧搂在怀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她喃喃自语,大奎该死,大奎该死啊!要是没有毛毛,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老范见状,从怀里掏出500元钱递给秀云,轻声说,给孩子买些营养品吧,好好把他带大,你无愧于心就可以了。大奎要是真懂事,早就应该自首了,那样就能早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秀云推辞着,把钱又塞回老范手中,说俺娘儿俩苦日子过惯了,还能挺过去,再说我怎么好意思老要您的钱呢。
小马见状,连忙开口说,嫂子,你就收下吧,范所长年前就要退休了,以后可能就很难再来了。上次我们回去时,范所长在村口摔了一跤,回家躺了好些天呢。这不,他的腿刚能走路,就硬撑着来了,他不想在脱下警服前留下遗憾啊。秀云听完小马的话,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满是愧疚。
老范和小马准备离开时,秀云连忙起身,抹去泪水说,范所长,您和小马先坐一会儿,我还没给你们沏茶呢。泡好茶后,秀云从屋里的小柜子里找出了一块火红的被面,她仔细端详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哽咽着说,这是我和大奎的定情信物,结婚时都没舍得用,说是留给孩子将来结婚时做喜被的。那时我们穷得叮当响,我怀着毛毛六个月时身体特别虚弱,大奎说是去镇上给我买营养品,就再也没回来。他缺钱,可缺钱也不能拐走人家的孩子啊。
秀云展开被面,轻轻搭在墙边一棵大树的斜枝上,风一吹,火红的被面飘飘扬扬,像一面旗帜,在空中猎猎作响。老范和小马感到十分奇怪,忍不住问道,秀云,这是怎么了?秀云惨然一笑,指着被面说,这么些年了,也该让它见见阳光了。
一壶茶刚刚喝完,就见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溜进院来。老范和小马吃了一惊,这人怎么和大奎的照片如此相似呢?两人出于本能,迅速起身靠了过去。男人被戴上手铐后,一脸茫然,他看看那块火红的被面,又看看秀云,大声说,秀云,你怎么能骗我啊!秀云满脸泪水,强忍着悲痛说,跟范所长回去好好交代吧,俺娘儿俩等你。
望着大奎远去的身影,秀云号啕大哭。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大奎摸进屋来的情景。大奎说,第二天中午如果一切平安,你就在院子里显眼的地方挂上红被面,我再来见你们娘儿俩一面,就要远走高飞了。秀云喃喃着,远走高飞?你能吗?
年关将至,老范即将退休。脱下警服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这起案件终于画上了句号,他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回归平凡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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