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病重住院时，她紧紧攥着女儿的手，泪水无声滑落。她哽咽着说：”姑娘啊，这辈子守着你，值吗？”见女儿昏迷不醒，她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手背倾诉：”值，真的值了。你给妈的爱，从来不比宁宁她们少……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羽衣吗？就是希望你能一生温暖如春……”
从小到大，她与羽衣形影不离，却成了最自然的”敌人”。她端来炖烂的白菜，羽衣摔碎筷子怒吼：”谁要吃这猪食？！”她垂下眼帘轻声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家徒四壁的窘境里，她翻出漏网的鸡蛋，和面煎葱，小心翼翼端到女儿面前。羽衣皱眉吃着，掉落的碎屑在她新换的床单上留下油渍，她却默默收拾，心里却苦涩如黄连。
院子里的皮筋声传来，她猛然想起宁宁该放假了。远远看见宁宁和女孩们跳得欢快，她突然怔住——若是羽衣健康，定是这群孩子中最耀眼的星。她喊了两声宁宁，女孩们却嘲笑：”就羽衣做的衣服，能当要饭的裹脚布？”她心疼得发抖，掏出一块钱的”大脚板”冰淇淋：”都来吧，我请你们吃冰淇淋！”女孩们被这诱人的甜头打动，叽叽喳喳跟着她跑向小卖部。五块钱买回五斤平贝，她心疼得直皱眉，但想到羽衣的笑脸，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当她提着冰淇淋站在门外，却听见宁宁嚼舌根：”听说你妈是偷来的孩子，用白布裹肚子生下你……”她冲进家门厉声喝止，却见女孩们噤若寒蝉。羽衣脸色骤变，将递来的冰淇淋推回来。她强撑着笑脸展示羽衣缝制的裙子，针脚虽歪却整齐。送走女孩们后，她满头大汗地退回房间，只觉浑身轻飘飘的。
羽衣虽是脑瘫，却有着过人的聪慧。她跑断腿为女儿争取入学机会，总在教室外竖起耳朵偷听女儿的表现。当发现羽衣在课桌上尿湿一片，她背起女儿回家，泪水决堤而出。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她灰暗的心，恨不得立刻与女儿同赴黄泉。可羽衣才多大？她才多大？路还很长啊！她暗自咬牙：羽衣爸可以抛弃她，但她不能！
她手把手教女儿认字，羽衣起初认真，后来却倔强反抗：”为什么我不上学？人家都去读书！”她急得摔书怒吼：”不读书就是睁眼瞎！将来我死了谁养你？”羽衣嚎啕大哭，将她逼到崩溃边缘。她终于崩溃大哭，压抑多年的悲伤如洪水决堤。当羽衣笨拙地捡起散落的书本，她泪如雨下，仿佛看见自己被困在无边的黑暗里。
她四处淘书给羽衣，当女儿能讲出书中小笑话时，她强忍泪水绽放笑容：”我闺女比那些学生强多了！”可羽衣的孤独像藤蔓缠绕着她。邻居宁宁嫌她不会玩，她用零食哄来陪伴，羽衣笑得灿烂时，她的心才云开雾散。她宠溺女儿如珍宝，却招致羽衣的任性挑剔。直到卖猪买回电视机，羽衣的世界才真正亮起来。
十六岁生日那天，她跑遍修车铺找到羽衣爸，男人浑身油污却目光如炬：”这辈子值吗？”她哑然转身，男人却跟了上来。饭桌上沉默如冰，她为母女倒满酒，羽衣抖着手碰倒酒杯，却抓起瓶子猛灌。辣得流泪的瞬间，她泣不成声：”不是你们没本事，是我这当妈的活该……”原来这些年，羽衣一直恨着他们。
黑暗中，男人讲述着怀胎时的艰辛，劝她堕胎的劝说，以及她死活不肯放弃的坚持。她听着听着，仿佛看见自己走过的荆棘路——求邻居女孩陪玩，向老师请教，端屎端尿，深夜背女儿去医院……而自己始终咬牙挺着。当羽衣颤抖着说”妈，我错了”，她泪如雨下，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宁宁学电脑时，她卖掉几头猪买回电脑，每月给宁宁二百块钱教女儿。宁宁嚼着口香糖感叹：”大姨要是我妈就好了。”她笑着递西瓜：”天下当妈的都一样。”当羽衣用电脑制作出会动的FLASH动画，她激动地满街炫耀：”我闺女挣钱了！”当羽衣因熬夜过度住院，她守在床边倒水喂药，心里却翻遍过往——那些被泪水浸透的日日夜夜，那些卑微到尘埃里的爱，终于换来女儿的一句”我错了”。
后来，羽衣用电脑制作出风靡网络的动画，记者来采访时，她躲在女儿身后红着脸说不出话。当羽衣熬夜过度再次病倒，她握着女儿的手泪流满面：”这辈子守着你，值……知道为什么叫你羽衣吗？就是希望你能一生温暖……”无论何时，她卑微的爱都是女儿最温暖的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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