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白杨树下的约定:以熏的信件与两年等待

高三那年,校园里矗立着一红一白两栋教学楼,它们像一对沉默的伴侣,见证着无数青春故事。我坐在白教学楼的窗口,透过一排挺拔的白杨树,每天都能看见红楼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托着腮帮,眼神迷离地伏在窗前,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有一次偶然经过,我注意到窗边的桌子上写着两个娟秀的字——以熏。那字迹轻盈如风,却像一颗石子,轻轻投进我平静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

临近毕业时,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查看了高考成绩。以熏被北京一所顶尖大学录取,而我却只能留在本地。站在白教学楼的窗口,望着空旷的操场,突然间,那个叫以熏的名字像浓雾般漫进了我的心里。我一遍遍在纸上写下“以熏”二字,直到纸张被写满,心也渐渐被填满。

一年后,大二那个深秋,我提笔给以熏写信。信纸上,我倾述了两年前那个少年最初的感动,也写下了如今这个青年的情思。信封是洁白的,像她当年伏在窗口的样子。我想,一个名字如果能在心里藏上两年,那么写封信给她,多少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我查了邮编,凭着记忆里红榜上的学校与系别,将信寄了出去。

天渐渐寒冷,冬天来了,以熏的回信却迟迟未到。圣诞节的雪飘落时,我正站在桌子上指挥大家挂彩花,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我的手。接过来,是一封信,信封上陌生的漂亮字迹来自北京。以熏写道:“如果不是新年我们给收发室大扫除,如果不是我莫名其妙地去翻那块旧报纸,我就不会看到你的信了。”我的信在收发室的旧报堆里沉睡了两个月,竟被以熏自己翻了出来——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

我开始与以熏通信,奇怪的是,对这个陌生的女孩,我仿佛前生旧友般无话不谈,铺开纸就能娓娓道来,无需苦思冥想。我们聊高中的桂香园石板路,聊校门口那棵芳香的槐树,聊越来越紧的功课,越来越想念的家。以熏的信写得整整齐齐,像字帖一样,一次比一次厚。那些日子,等信成了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新内容。

寒假时,以熏去了上海奶奶家过年,没有回家。热盼后的寒假变得漫长而冷清。大年初三,我独自闲逛,突然想起母校的红白两栋楼,便拐过去看看。红楼与白楼之间落了厚厚的雪,校园静静的,只有我一个人。从我的窗口走到以熏的窗口,不过二十步,却仿佛需要走两年时间。以熏的窗台上覆着一层洁白的雪,我越过雪,一遍遍回忆当年窗里那个女孩的面容,却只剩一片模糊。于是,我站在一片洁白里,一点点明白:原来自己不舍放弃的,不是人,而是那时初恋的心情。

以熏问我:“可不可以寄一张你的照片?”我给她寄去一张足球队的合影,让她猜。她回信准确地说:“第一排中间那个!原来你就是高中校队的那个左前锋啊!”爱情就这样在穿越青山绿水的邮车里生长着,心仿佛是一只顺风而飞的鸟,轻快得要跳出来。

六月的某个星期天,我去武大看一位老乡。一进宿舍,就听见一片笑声:“又来一个!”定睛一看,男男女女满屋快乐的老乡。我一眼就看见那个曾坐在红楼窗边的女孩,她胖了,但我还是认得。我愣着看了半天,指着她惊呼:“以熏!”一个老乡说:“她哪里叫以熏,刀子是湖北大学的何芳。”顿时,我感觉像堕入云团:“那以熏是谁?”

那个叫何芳的女孩子笑笑说:“以熏最后去了北京呀!高三时她坐我前面。”我的脑子突然乱乱的,然后有件事渐渐明白:我看见的女孩是何芳,而那个以薰,我从没见过。我爱上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像浓雾里紧握着一个人温暖的手,却辨不出她的面容。我青春的飘流瓶,果真飘向一个彼岸,它未知却又心心相印,不曾相见却又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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