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知何时起,她被无尽的噩梦纠缠。有时梦见自己沦为犹太战俘,在纳粹集中营的毒气中痛苦死去;有时梦见自己沦为贫民奴隶,被嗜血的贵族肆意虐杀;有时梦见自己遭受古代各种酷刑,腰斩、梳洗……这些梦夜复一夜地袭来,每每都在凌晨三点将她惊醒,浑身冷汗,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日子久了,她对睡眠产生了深深的抗拒。在精神科医生那里,医生只淡淡地说了句”压力太大”,便开了安眠药给她。她以为这能带来一夜好眠,却没想到适得其反。以前她总能在噩梦中及时醒来,避开真正的死亡,但吃了安眠药后,反而醒不过来,在梦中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却无法醒来。吃了两天后,她毅然将整包药丢进了垃圾桶。
她开始疯狂地喝咖啡,只要能不睡,任何方法都愿意尝试。然而,每天顶着黑眼圈去上课,还是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陈湘榆,你还好吗?我看你最近精神很差耶!”一天新闻学概论课后,同班同学方云修关切地问道。湘榆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着头将桌上的书扫进背包,三合一咖啡已经无法控制她的睡意,现在她只能靠黑咖啡提神。
“我没事,别管我。”她收拾好东西想走,却因长期睡眠不足而一阵晕眩,就这样晕倒在方云修怀里。朦胧中,她意识清醒,仍在抗拒着睡意:”不!我不能睡着……”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原,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黑压压的天空和令人绝望的寂寥。她崩溃地蹲下,双手抱头,撕扯着头发哭喊:”为什么又来了?为什么?”
这个梦是三天前不小心睡着时梦到的。梦中她独自一人在荒野上,周围是数不尽的僵尸,一见到她就如猎犬般紧追不舍。她只能拼命奔跑,直到体力耗尽,在被几只僵尸撕裂血肉时,因剧痛而惊醒。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睡觉,因为那梦境太过真实。冷汗涔涔中惊醒时,她皮肤上还残留着僵尸手爪的冰冷触感,鼻尖还萦绕着身体被掏空的内脏血腥味。但她从未想过会再次陷入那个梦境,以往从没有重复的梦,为何这次会……
她无暇细想,因为那些可怕的僵尸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她边哭边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要遭受这样的折磨?”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她疯狂地啃咬手臂,希望痛苦能让她清醒,但事实证明,这并不能让她从梦中解脱。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拉住她,带她逃离。跑到空旷处,她看清了那人的脸——竟然是方云修!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在梦中会梦见他?难道是因为刚才在课堂上相遇,所以梦中出现了他?她无法理解,在自己的梦中,从来没有任何希望或奇迹,更没有能救她的人,为何这次会不同?
“你没事吧?我们快离开这里!”方云修拉着她的手。奇怪的是,她平时在学校独来独往,被称为”冰山美人”,但在梦中,她没有推开他的手,反而任由他牵着,从他那厚实的掌心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快速拉着她逃离僵尸群。湘榆感到莫名的感动,难道患难中特别容易产生感情?她对这个平时连正眼都没看过一眼的男生,竟生出了全新的好感。
她正想说些什么,眼前却突然一片黑暗。
当她再次睁开眼,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她躺在学校保健室的床上。”陈湘榆,你醒啦?”方云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关切地问:”校医说你长期睡眠不足才会昏倒的,你失眠吗?”湘榆却不知该如何回应,难道要告诉他”你刚才很英勇,谢谢你救了我”?一向沉默的她只是低头不语。
“好吧!那我先走啦!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方云修见她不想说话,便不想自讨没趣,礼貌地挥了挥手,拿起书离开了保健室。
湘榆谢过校医,心事重重地回到租屋处。因为不敢睡觉,她只能一直坐在电脑前,与网友聊天、看BBS文章、玩游戏,几乎试遍了所有能让她晚上不睡的活动。
午夜时分,浓重的睡意再次袭来,她不支地头靠在电脑屏幕上昏睡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画面又回到那片大草原,但她不再是孤单一人。方云修正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她:”刚才你忽然昏过去了,还好你没事!”他紧紧抱住她:”吓死我了!你千万不能出事!”她红着脸任他抱着,感觉心里似乎不再那么害怕了。
那天晚上,她在方云修的保护下,没有受到僵尸的伤害。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慢慢地,虽然她还是会做梦,但噩梦不再威胁到她的生活。因为每一场梦里都有他。她一想起他为了她担心、保护她的样子,就会心动。每天上课时,她忍不住偷偷看他,虽然分不清自己爱上的到底是梦中的他,还是现实的他,但她的心里确实升起了恋爱的暖意。
方云修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同,一个月后,他正式向她告白。她只是红着脸让他牵了她的手。他们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系,大家都对方云修投来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不明白以他的普通条件,怎么能追到系花湘榆?有人说,是他的诚意打动了她;有人则抱着看戏的心态嘲讽他一定会很快被甩,却没有人注意到,方云修自信的脸上,常常闪过一丝诡异的笑。
这天和湘榆约会完后,他回到住处,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黑色瓶子,反复欣赏着。”那个男人没骗我,原来真的有用。”他轻轻吻着瓶身,当初花了一千块买下这瓶奇怪药水时,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没想到这瓶东西真的能让他得到心中的女神。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打完工骑机车回家,在路上看到一个陌生的小摊贩,上面摆卖的稀奇古怪,像是中世纪欧洲的黑魔法道具。好奇心驱使他停下车来把玩摊位上的东西,突然,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子鬼魅般朝他走来,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容。
“买下它,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他手上拿着黑色瓶子,朝方云修轻晃着。这个瓶子仿佛具有魔力,方云修就像着了魔似的,掏出刚领到的薪水,换回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瓶子。他打开瓶子附的说明书,上面写着”噩梦之源”,底下还有一小排说明文字,但关于品牌或产地,完全看不出来。
小字如此写着:你相信噩梦可以为你换来爱情吗?只要让你暗恋的人喝上一滴,他(她)就从此噩梦连连,然后你再把瓶内液体当成香水抹在身上接近他(她),你就可以入梦拯救(她),梦是人类潜意识的象征,保证(她)一定会爱上你。
看完说明后,他简直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世界上还会有自杀团的存在吗?不过他转念一想,买了都买了,试试也不吃亏吧!于是他决定拿系花湘榆做实验,反正她平常对自己理都不理,如果真的能让她做做噩梦,也算是小小报复她平时的高傲。
于是有一次,他趁着湘榆下课去厕所时,偷偷在她的水杯里滴了三滴黑色瓶子里的无色液体。当他看着她喝下去时,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而湘榆的改变,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也令他惊疑不已,难道这玩意真的有效?那如果自己再照着说明书上做的去接近她,是不是真的可以让她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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