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的心脏病已经困扰他多年,这成了他身上最显著的标签。尽管如此,他并非一个完全令人讨厌的人,只是性格上有些斤斤计较,容易得罪人。然而,在单位里,同事们私下里总是开玩笑说,千万别和老赵争吵,因为他的心脏病非常严重,一旦被气到犯病,后果不堪设想。大家总是笑着回应,但谁都明白这并非玩笑。
我也曾见过老赵,他住在我们家对面,身材硬朗,上楼时的劲头甚至比我还足。那时候住的是六层老楼,没有电梯,老赵却能一溜烟地爬上去,这看起来像是心脏不好的人能做得到的吗?我常常扶着岔气的腰,在楼梯上停滞不前,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
老赵和我妈曾经是同事,他们最早还住在同一个村子里。我妈所在的工作单位实行值班制度,每天由一个科级领导带着两个科员轮流值班。领导住在二楼,科员住在一楼。当时单位只有一栋简易楼,楼梯在楼外,整栋楼只有两层,外加一个院子。站在院子里就能将整栋楼尽收眼底。我妈刚到单位时,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她半夜上厕所,发现二楼科长的灯还亮着。那天正好是老赵值班,她心想,这老赵怎么不关灯睡觉,难道是在看小说?那时候还没有电脑,更别说手机了,半夜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呢?
没过多久,老赵就不再值班了,原因是身体不好,心脏病。后来大家才知道,轮到老赵值班时,他整夜开着灯睡觉,或者干脆不睡觉。他害怕。可他到底怕什么呢?
“老赵啊,年轻的时候出过一档子事,吓着了,以后心脏就不好了,胆儿也小了。”姥姥不紧不慢地说着。
“什么事儿?”我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小孩子瞎打听什么。”我吃了闭门羹,但八卦的火焰却越烧越旺。终于有一天,我偷听到了妈妈和姥姥的聊天内容,她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一直在装睡。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尽管天气炎热,我却听得浑身发冷。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10多年前。那时的老赵大概30岁,正值壮年,身体非常健康,已经结婚并在村东头住了两间土房。那时候农村各家都没有厕所,都是一条街一个土坯垒的茅厕,左边一个歪歪扭扭的“女”,右边一瘸着腿儿的“男”。这就是当时的卫生间,哪像现在,厕所盖得比住家还漂亮。到了晚上,街里一片漆黑,没有路灯,偶尔传来几声野狗的叫声,有时候还有狼嚎。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小孩子晚上是不出来上厕所的,小的用尿尿盆子,大的自家院子里挖坑解决。可老赵是大老爷们儿啊,拉屎还用拉在自家么。
话说那天晚上,老赵闹肚子,睡得正香呢,肚子里一阵“期赤枯吃”的,然后就是钻心的疼,他一骨碌就起身了。好在厕所离他家不远,出门左拐,大概二三十米的样子。那时候天色已经见亮了,在最东边的地方,稍稍露出点鱼肚白,但西边却还是黑蓝的一片。老赵抓了草纸就往厕所跑。正低头冲刺呢,突然听见前面有声音,脚步声——哒、哒、哒。老赵循声望去,大概是有人早起干农活吧。老赵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背着个箩筐,在赶路的样子,走得挺急。这是谁啊?这身型不熟啊,村子里就那么几口子人,老赵都是认识的。老赵顾不得寻思,因为他怎么看这人怎么觉得别扭,但又说不出哪里别扭。这个人从东往西去,老赵是朝着厕所走,从西往东。等这人走近了,和老赵就隔着一条路那么远了,老赵借着微亮的天色终于看清了,这个人没有脑袋!老赵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背着箩筐往西去了。老赵就好像一滩烂泥拽在地上,整个人都散架了。
老赵是被早清儿干活的人背回家的。回到家老赵就开始发烧说胡话,大病一场,媳妇请了跳大神的做法,也没见有半点成效。老赵就这样病怏怏地过了大半年,身体终于好些了,但是却非常容易被吓着,逢年过节谁家放个二踢脚,老赵都被震得脸色发白,还总说心口疼。到县城医院一看,检查结果是心脏病,不致命,但平时要注意休息,不要生气,不要干重活,保持心情愉快……
就这样,老赵落下个心脏病的毛病,一个大男人,那儿有点动静就吓得不行,胆儿那叫一个小。由于心脏病怕累,老赵也干不了农活了,加上他读过几年书,托了关系就到了后来他去的那个单位,熬了几年爬上了科长的位置,一直干到退休。
老人们都说,那是老赵的元神被吓散了,好不了了。想想看,有时候对于一个平头百姓,真是一件事就能改变一生。不过老赵后来在单位过得也不错,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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