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冯玉楚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纸屑,在空中狂舞。他敏锐地察觉到一场大雨即将来临,而自己却没带伞,不禁加快了脚步。刚拐过街角,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溅起一片水花。他急忙冲进一家商店,躲到了屋檐下。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整条街道被笼罩在朦胧的雨雾中。然而,这场雨来得迅猛,去得也悄无声息,不过十分钟后,乌云便散去了,雨也停了。
躲雨的行人纷纷离开商店,冯玉楚也走出了屋檐,继续朝着家的方向前进。没走几步,一阵悠扬的二胡声传入耳中。虽然他对音乐并不精通,但这曲调他曾在许多场合听过,感觉拉得并不流畅,像是初学者在练习。他好奇地循着声音望去,转过街角,只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坐在屋檐下,专注地拉着二胡。在他身旁,一只黄狗趴在地上,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身后放着一辆约一尺长的小车。男孩听到动静,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拉琴。冯玉楚注意到小车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奶奶双脚残疾,无法行走,无法做工挣钱。求好心的人行行好,帮助她的生活,让她能活下去。”车上有几张票子和几枚硬币,显然是路人善心的捐助。原来,这个男孩是在以卖艺为生。
冯玉楚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便对男孩说:”天色不早了,刚下过雨,街上行人不多,你还是早点回家吧。”男孩摇了摇头,说:”今天奶奶病发,我害怕出事不敢出门,直到她好转才出来,现在还没挣到今天的饭钱呢。”冯玉楚有些惊讶,问道:”你们家就你和奶奶两个人?”男孩的手停了下来,说:”是啊,我出生就没了父母,是奶奶把我养大的。现在她无法再打工,我必须出来挣钱养她。”冯玉楚心中一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男孩:”你回去太晚,奶奶也会担心的,这点钱你买些吃的给她吧。”男孩感激地接过钱,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心人。”说完,他站起身,将二胡背在肩上,对黄狗喊了一声:”阿黄,我们走吧。”那只狗立刻站起来,男孩将小车上的绳子套在狗身上,狗便拉着小车向前走去。男孩又对冯玉楚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跟着狗离开了。
冯玉楚注意到男孩和自己同路,便慢慢跟在后面。男孩来到一家面包店,买了一个面包放在车上,让狗拉着,然后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他拐进了一条巷子,与冯玉楚的分了路。后来,冯玉楚又几次看到这个男孩背着二胡,跟着拉车的小狗走,有时车上放着青菜,有时是一些点心,看来这个男孩确实很有孝心,不断为奶奶寻找食物。
那天傍晚,冯玉楚下班路过路口,突然听到一个男孩喊道:”叔叔,你从那边走过来,看到我的阿黄了吗?”他转头一看,正是那个拉二胡的男孩,他正从一条巷子里跑过来。男孩显得有些狼狈,除了背着二胡,还提着小车和一袋食物,显然是狗不在身边,他只好自己搬运。冯玉楚摇了摇头,说:”狗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怎么会不见了?”男孩说:”今天我和它出来时,有一辆车突然驶过来,差点撞到它。阿黄吓坏了,乱跑起来,我追了好远,还是没追上。”冯玉楚安慰道:”放心吧,狗自己会找到家的,你还是先回家吧,奶奶还在等你呢。”男孩摇摇头,说:”不行,它不帮我拉东西,奶奶就会挨饿。”冯玉楚奇怪地问:”你难道不会自己拿回家吗?”男孩还是摇头,说:”它刚才吓坏了,我怕它忘了回家的路,我再去找找看。”说完,他朝另一条巷子跑去。
冯玉楚只得苦笑,看来这个男孩对狗的感情确实很深。他继续赶路,没走多远,突然听到一声狗叫。他看到一只狗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子,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他认出这是阿黄,便叫道:”阿黄。”阿黄停了下来。那名男子以为主人来了,便转身回去。冯玉楚叫道:”阿黄,过来,你的主人正在找你呢!”阿黄慢慢过来,靠在冯玉楚身边,身体还在颤抖。冯玉楚蹲下身,抚摸着阿黄的背,轻声问:”你是不是被吓坏了?还认得家吗?”阿黄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冯玉楚想起男孩寻找阿黄的焦急模样,决定将狗送回去,便对阿黄说:”如果你认识回家的路,就带路吧,我陪你一起走,你就不会害怕了。”阿黄似乎听懂了,便向前走去。冯玉楚跟着它,转过几条巷子,来到了城郊。这一带都是低矮的房屋。突然,阿黄叫了一声,向前跑去。男孩正站在巷口,看到阿黄过来,立刻紧紧抱住它。男孩对冯玉楚说了声谢谢,然后将小车绑在阿黄身上,把食物放进车里,对阿黄说:”你进去吧。”阿黄拖着小车,跑进了前面一户人家。
冯玉楚感到奇怪,男孩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自己拿东西进去,却要狗拉进去?他问男孩:”这就是你的家吗?我进去看看,奶奶的病是不是好些了?”男孩拦住他说:”谢谢你把阿黄送回来,你真是个好人。不过你只能在外面看,不能进去,我奶奶现在睡着了,我不想吵醒她。”冯玉楚点点头,来到门口,从虚掩的大门往里看。只见屋角有一位老太太躺在床上,屋里除了几张椅子,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冯玉楚鼻子一酸,退了出来,从钱包里拿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男孩:”留着给你奶奶买些吃的吧。”男孩想推辞,冯玉楚把钱塞到他手里,急急地离开了。
几天后,冯玉楚在同事间提到了那个拉二胡的男孩,大家都被他的故事感动了。有人提议去看望老人和孩子,如果可能的话,大家一起捐款帮助他们。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于是众人决定一起去看看。他们开车来到城郊,冯玉楚找到了那户人家。刚到巷口,他们就吃了一惊,只见门口站着许多人,大家上前打听,才知道老太太今天去世了。此时,众人正将老太太的尸体抬出屋来,阿黄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忙碌的人群出神。冯玉楚环顾四周,却没看到那个男孩,便问道:”她的孙子呢,怎么不见了?”有人回答:”老太太就一个人住,哪来的孙子?”冯玉楚大吃一惊,叫道:”我曾经见过那个拉二胡的男孩,还说老太太是他的奶奶啊。”人们这才恍然大悟,点头说:”你说的是他啊。老太太确实有过一个孙子,她一直靠捡垃圾为生,有一次从垃圾堆捡到一个小孩子,就带回来养着,两人相依为命。几年前,老太太的脚受伤了,孩子就带着狗,背着二胡到街上卖唱挣钱。后来孩子突然生病,一年前就去世了。”冯玉楚难以置信,急忙说:”前几天我还见过那个孩子,还送阿黄到这儿。”人们奇怪地看着他,说:”是你眼花了吧?不过这条狗倒是天天进出这户家门。那个孩子真的很懂事,他在临死前,还担心着老人今后的生活,于是做了一个小车,让狗拉着,上面写着字条,希望好心人能帮助老人。孩子死后,狗每天都拉着空车出去,晚上回来都会带些食物给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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