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时分,淅淅沥沥的小雨再次降临,给原本就泥泞的乡村路途增添了更多湿滑。康子刚从工地归来,手里拎着刚采摘的蔬菜水果,浑身上下却沾满了工地上的泥垢。雨中的路格外难行,他心急如焚地赶路,却因疏忽脚下,一跤摔进了大王婶子家的水田里,还无意中压坏了不少稻苗。他暗自思忖,明天一定要登门道歉,随即加快脚步,踏上了通往青石桥的路。
一路泥泞,康子终于来到了青石桥附近。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一栋古老的竹楼上。竹楼下方,一位卖杂货的老人独自守着小摊,终年不见他人往来。她过着清贫的生活,视力也大不如前,常常将路过的年轻男子误认为自己的儿子,或许是经历了什么变故,导致精神有些恍惚。康子家与老人家相隔不远,这次偶遇,或许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那时,康子刚学得一技之长,初出茅庐便被老板看中。老板告诉他,楼镇有人要盖房子,人手不足,愿意支付一天一百元的工资,但工作要到晚上八点才结束。康子家境贫寒,连摩托车都买不起,夜路难行,且常听说这一带闹鬼,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划算。然而,年轻气盛的他,面对一天一百元的诱惑,最终还是决定接下这份工作。
要盖房子的一家人住在楼镇附近,沿途尽是坟山。由于干活的都是本地人,距离不远,所以白天还好。但到了晚上,康子独自一人带着老式电筒回家,四周寂静无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回家的路上,坟山虽然恐怖,但并未遇到什么诡异之事。然而,当他走到镇上时,却目睹了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当时已近午夜,距离家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镇上漆黑一片,唯有远处几点微弱的星光。作为农村人,康子早已习惯了早睡早起,他以为那火光是一家失火了,便循着光亮走去。镇上的路凹凸不平,幸好铺着石板路,否则夜间行走极为不便。他左右张望,果然发现不远处有火光和黑烟不断冒出。康子扔下电筒,冲了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惊骇欲绝。
一个黑影提着白色灯笼,披头散发,手中拿着许多纸钱,正往嘴里塞,一边塞还带着哭腔说着什么。当她转头时,嘴里塞满了黄色的纸钱,眼睛向上翻,露出白色的眼球,脚边燃着一堆火。康子来不及多看,连电筒都不要,撒腿就往家跑。回到家中,他连澡都没洗,直接钻进房间,用被子蒙住头。那一夜,他几乎没怎么睡着,闭上眼睛就是那只女鬼提着灯笼在他眼前晃悠,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康子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地来到工地上。当时他正扛着砖上二楼,突然听到有人在讲鬼故事。“听说啊,楼镇的街上经常闹鬼,这鬼总是提着白灯笼,眼睛泛白,像老婆子一样,总是在八月十三出现……”康子觉得他说的话与昨晚的经历完全吻合,激动地打断他:“对啊,我昨天回去就遇到了!”没想到众人突然笑了起来:“我们这讲的可不是鬼故事!”康子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不会吧?我昨晚真的看见了那东西!”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十分生气地呵斥道:“你们他妈没事干快给我干活去!”众人一哄而散,那人转而笑着对康子解释:“那些人就是故意捉弄你,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鬼。你看到的是崔姓家的老婆子,家里遭了难,一手养大的儿子就这样没了。她老伴儿走得早,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哎!可能是受不了打击,精神上出了点问题。不过也就八月十三那天不正常,其他时候人还是挺好的!”
“哎!那这阿婆过的怎么样……”康子正问着,那人被老板叫走了。康子心想,这么可怜的人,昨晚算是认识了,今天回去时一定要买点东西去看看她。起初他只是想想,没想到还真买了东西去了。趁着夜色,康子将东西放在了她昨晚烧过纸的地方,仔细一看,竟然就在自己家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康子从缝隙里看到灯火已经熄灭,想来着老人家休息了!于是他将东西放在了地上,悄悄离开。
第二天清晨,康子再去时,昨晚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他猜想应该是她收了回去。于是,他又买了些东西去看她。这次,老人似乎有所察觉,就在门口盼着。康子还没来得及喊出“阿婆”,老人就一把抱住了他,眼睛里因为长期流泪已经成了干涸的湖水,但他的哭腔十分重,死死抱住康子说:“儿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是每天都盼着你……”康子从小没了爹娘,是师傅一手带大的,这声“儿子”让他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就这样,康子只要有空就去看看阿婆。阿婆的精神也慢慢好转。此时,竹楼底屋檐下,老人正坐在木椅上望着远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康子来的时候,老人已经咽气了,她安详得像睡着了一样。康子就跟自己死了亲娘一样,嚎啕大哭。一场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之间变得越来越大,有了倾盆之势。雨声太大,只能听到房檐上的水哗啦啦地流,听不到康子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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