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文化差异:林洪与袁枚的美食态度对比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热爱火锅,另一种则与之相反。这种简单粗暴的人群分类法,虽不精准,却极具实用价值。以林洪和袁枚为例,两位文坛饕客对火锅的态度截然不同——前者痴迷于热气腾腾的火锅,后者却对其深恶痛绝。林洪在《山家清供》中记载,他游历武夷山时偶遇隐士止止师,正值雪天,林洪捕获野兔却苦无厨师烹调。隐士建议将兔肉切片,以酒、酱、椒调味,架水锅涮食,调料随个人喜好。林洪赞叹此法既简便又充满团圆暖意。五六年后的临安,林洪再次品尝到这种涮兔肉火锅,欣喜之余写下诗句,更取雅名”拨霞供”。相比之下,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却对火锅大加鞭挞,认为其喧闹且易煮过头,破坏食材原味。袁枚晚年未能参加乾隆干叟宴,只能羡慕吴际昌共赴5900余老人齐聚的火锅盛宴。其实,火锅作为平民美食,因清朝皇室青睐而逆袭,从百姓餐桌跃升为宫廷御膳。早在清军入关前,女真各部便在行军途中支起火架,将猪、羊、牛等食材合煮,这或为北方火锅雏形。如今中国火锅百花齐放,北京铜炉涮肉、川渝九宫格麻辣、江浙文火砂锅、岭南打边炉各具特色,虽源流可分为南北两大派系,但各具千秋。作为北方人,我偏爱豪放的铜锅涮肉,南派火锅待日后细品。

北派火锅的祖源可追溯至吉林乌拉镇。传统乌拉火锅讲究”前飞后走,左鱼右虾,转圈撒葱花”,以鸡骨、猪骨、牛骨熬制汤底,加入人参等中药材,食材涵盖鹿、狍、鱼等,配料有榛蘑、金针菜,蘸料以芝麻酱、腐乳为主。现代北派火锅简化锅底,注重食材原味,尤以羊肉为重。北京人讲究羊肉”六肥四瘦”,现切薄片,肥瘦相间,搭配特制蘸料,堪称盛宴。北派火锅涮法讲究”四步曲”:先涮毛肚,再涮肉,后下菜,最后煮面。蘸料以麻酱、酱油为主,辅以韭菜花、酱豆腐,虾油、料酒少许,辣油随心。糖蒜和芝麻烧饼是北派火锅的点睛之笔,鲜香羊肉搭配浓郁芝麻酱后,甜脆糖蒜与香酥烧饼可解腻收尾。北派火锅更细分出老北京、涮羊肉、羊蝎子等流派,而酸菜白肉火锅则是东北人的灵魂之宴。入冬前,街头便飘起酸菜香,血肠、白肉、酸菜三位一体,灯碗血肠层层叠叠如莲花,硬肋五花肉讲究”鲜”字,青帮大叶酸菜腌足月,蘸料红黄绿相间,入口脆嫩鲜香,热气氤氲间,唯有温暖最动人。

火锅不仅是味觉体验,更承载情感记忆。我曾因排斥辛辣而不常吃火锅,直到遇见无辣不欢的她。鸳鸯锅让我们各得其所,一锅清汤卧土豆山药,一锅麻辣煮毛肚鳝鱼,两人世界再好不过。但正如蔡澜所言,爱情与火锅一样,会经历从热烈到平淡的过程。当火锅汤底浑浊,食材面目全非时,加水的尴尬与食物的残缺同样令人难堪。若将爱情比作火锅,曾经是麻辣鲜香,如今却是白菜豆腐般的细水长流。舌尖记忆与心灵记忆如此贴近,火锅却永远是我无法跨越的坎。工作后返乡,父母惊讶于我竟能品评各类火锅,我只好强装镇定岔开话题。火锅的滋味,终究是刻在骨子里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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