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回望海岸边的梦想与真实

【1】
十年前,我还是个囊中羞涩的心理学专业学生,孤身一人来到这座依山傍海的陌生城市,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在灯下埋首苦读,在职场中奋力拼搏。那时,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持证的心理医生,在这座美丽的城市里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诊所,用专业知识赚取丰厚的收入,然后在海岸边购置一座小屋,娶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让余生充满阳光与安逸。这个梦想如此清晰,以至于我常常站在海岸线上,眺望着无垠的大海,在归途中小心翼翼地数着山脚下一座座精致的小别墅,幻想着哪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其中一家的主人。然而,岁月流转,我终究没有成为心理医生,而是成为了一名高校心理学教师和悬疑小说家,也拥有了这座临海的小屋,它静静地坐落在山腰间。如今,我无需再远眺海岸,只需站在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前,就能将整个大海尽收眼底。当然,我也收获了美丽的妻子,正如我所愿,她温柔贤淑,结婚五年,从无争吵,总是默默打理好生活的琐碎,让我能安心创作。对此,我无比感激。那时,尽管名气尚微,但靠写作赚取的收入已足够支撑家庭,加之高校教师的工作虽清闲,每周仅有两三节课,但足以维持生计。多年来,我们在这座临海的小屋里,过着平淡却幸福的生活。然而,这个夏季,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突然攫住了我,让我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灾祸即将降临。直到傍晚时分,妻子素突然提出要去海边游泳,那一刻,我的神经像被触电般绷紧,歇斯底里地对她喊道:“不要去海边!老婆,不要去!”【2】
后来,我才意识到这种莫名恐慌的根源——自从搬进这所房子,我就注意到,每年山下的海滩上都会发生命案,有时是自杀,有时是溺水。三年前,死者是一个少年,独自游向大海深处,再未回来。前年,死者是一个瘦弱的单身女子,被发现吊死在山脚下的铁灯塔上。而去年,死者是我的学生,他带着几个同学专程来看我,那天我们畅饮狂欢,几乎通宵。后来来到海滩,我已醉意朦胧,看着他们在不远处嬉笑打闹,渐渐昏睡过去。醒来时,周围全是警察,他的尸体躺在百米外的岩石上,被石头砸死,这已无疑是一起谋杀案。带头调查的王警官盘问了许久,眼神中透露出对我怀有重大嫌疑,让我倍感委屈。他是我的学生,专程来看我,无论他是意外还是谋杀,都让我愧疚不已。不久后,案件虽不了了之,但我保留了王警官的名片,坚信这是一起谋杀案。【3】
我不知道邻居们从何时开始这样称呼她,反正我对她们的一切毫不在意,她们总是以揭人短处、看人笑话为乐,何必与她们计较?我的原则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然而,那天我和妻子买菜回来,路过村口的海鲜店,竟听到店主对服务员说:“你们看,那个住在山上的幽居者,就是那个连环杀手。”我回头望去,她们也正探头看我,见我注视她们,便七嘴八舌起来。我问妻子:“素素,她们在说我们吗?”妻子说:“这样的人到处都是,何必计较。”我不再追问,但心里却嘀咕:她们为何称妻子为幽居者?是因为我们孤独落魄吗?但我们并不孤独啊!尽管没有儿子,但有贤惠的妻子相伴,我们形影不离,买菜购物,做饭吃饭,看电视,这样的生活怎能算是幽居?或许她们并非在说我们,是我多疑了。【4】
夏季又至,海滩上人潮涌动,我愈发坚信连环杀手就在这些人中——一个冷血杀手,每年都要在这片海滩上杀人,或许目标随机,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猎物。我想,这也是我那天对妻子歇斯底里大喊的原因。但此刻,我深知自己深爱着妻子,不愿她受一丝伤害。她答应了我,不再独自靠近海滩,白天也绝不走偏僻处。这样就好,杀手只在沙滩上寻找目标,而我们的温馨与浪漫,无需远行。那晚,我们在院子里,月光洒满全身,翩翩起舞,心中充满幸福。直到我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妻子没有影子!天啊!相处多年,我竟第一次发现妻子没有影子!她笑靥如花地站在我面前,而我低头,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我颤抖着问:“你竟然没有影子?”妻子却说:“我在这里,在你面前,你还在怀疑什么?”是啊,我还在怀疑什么?她实实在在地站在我面前,我不该怀疑。【5】
有天夜里,我醒来发现妻子不在身边,时钟显示已是深夜11点。我起身寻找,屋里屋外不见她的身影,便走出院门,向山腰下走去。不久,在海滩上,我看到一个女人,前方躺着一名赤裸的男人,昏睡不醒。我松了口气,以为不是妻子。正要转身回家,却突然发现不对劲——那个女人手中高举着寒光闪闪的匕首,而男人毫无察觉。我立刻捡起石头冲过去,却在手电光柱中惊恐地发现,那女人正是素素!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温柔善良的她,怎么会是连环杀手?但眼前的事实不容否认。这时,男人醒了,抓起啤酒瓶砸向素素,她额头出现三角形血口,鲜血喷涌。她发狠反击,用匕首刺穿男人胸口。我慢慢靠近,安慰道:“素素,别怕,回家。”她却突然冲向我,将匕首刺进我的胸口,我顿时软倒。【6】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发现身边只有男人尸体,素素消失无踪。摸了摸胸口,却毫无伤痕,奇怪的是,我明明记得素素刺了我,为何没事?低头看见素素用过的匕首,我拾起别在腰间,想尽快销毁。回到家,屋里屋外遍寻不着素素,她去了哪里?我只好回到屋里,照镜子时,发现额头出现三角形血口——我记得那是男人用啤酒瓶砸的,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难道还有隐情?苦思冥想中,许多记忆涌现:四年前,结婚第二年,素素独自下海游泳,腿抽筋溺亡,海滩上的人只是看热闹。原来,一切是这样的。【7】
第二天清晨,海滩上警笛呼啸,警察往来询问。又一起凶杀案,我终究没能逃脱。我决定不自首,理由是:作为心理学教师,我已清醒,能控制病态心理和分裂人格。但几天后,一切失控,素素回来了。中午,我听到她在身边说话:“月楼,你后悔杀人吗?”我左右张望,不见人影,对着空气发问:“素素,是你吗?”她回答:“是我。”我问:“你在哪里?为什么看不见你?”她说:“你忘了?我们约定相守一生,现在外面不安全,我只能藏在你身体里,这样我们永远在一起,你害怕吗?”我回答:“不,素素,我不怕,只是不想再杀人了,我们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再下去会毁了自己。”素素突然尖叫:“你为什么这样说?你同情他们吗?他们同情过我吗?如果有人救过我,我怎会溺亡?你愿意我死吗?”我该如何阻止她?只有报警。我找到王警官的电话,坦白罪行:“王警官,我是吴月楼,人是我杀的,因为我的身体里有两个人格,一个是妻子,一个是自己。现在来抓我吧。”放下电话,我拿起匕首走向海滩,但最后一刻,王警官赶到,大喊:“胡素素,快放下刀,否则我开枪了!”我诧异地问他为何喊妻子的名字,他回答:“胡素素,你醒醒,不要再演戏了,你丈夫四年前已溺亡,杀人的是你,我们早怀疑你了。”我以为听错,再次询问,他大声重复:“你就是胡素素,这里只有你这个疯女人!”天啊,不可能!怨恨涌上心头,我再次举起匕首,枪声响起,我倒地时,持刀的手碰到了妻子的左乳房,那里有一颗我常开玩笑说是第三只乳头的痣。失去意识前,我最后的想法是:莫非我真的是我的妻子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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