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永乐年间,黄庄大洼深处坐落着一个名为解家湾子的小村庄。村中住着一位富甲一方的庄稼财主,名叫解共起。此人以吝啬著称,常常不择手段地压榨长工,因此人们私下里不称其名,而唤他”铁公鸡”。铁公鸡家财万贯,拥有庄田数百亩,宅院巍峨四层,骡马成群,长年雇有众多长工和短工,堪称大洼首富。尽管贫苦百姓明知到他家打工如同羊入虎口,但为了生计,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这一年春耕前夕,铁公鸡抛出诱饵:”今年我要雇用全年短工,只要听话勤恳,年底工钱加二成。”此言一出,本村王贵等几人便主动上门求工。铁公鸡出门相迎,见来者皆是本乡本土的庄稼汉,便假意寒暄几句,随即板起面孔道:”谁要偷奸耍滑,工钱免谈。”这几人只想靠出卖苦力养家糊口,毫无其他企图,就这样成了铁公鸡的短工,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
铁公鸡见苗青禾壮、膘肥马壮,心中暗喜。转眼间,短工生涯接近尾声,丰收在望,农活渐少。”不能让这些穷光蛋吃闲饭!”铁公鸡打起了歪主意,他精心策划了一场”妙计”。先是百般挑剔王贵等人干活,随后夜半偷拔禾苗、三更偷走饲料,诬陷他们”垅大苗稀、庄稼不齐、缺苗断垄、收不够种”。王贵等人识破铁公鸡的伎俩,经过商议决定结账回家,不再受其欺凌。然而当他们再次找到铁公鸡时,对方却装作无事发生,冷笑道:”当初说过谁要偷奸耍滑,工钱两说着!算账要钱,你们赔得起我的庄稼吗?”众人一听,原来连工钱都不愿支付,只能空手而归。俗话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王贵等人只能含恨离去。
铁公鸡见占尽便宜,心中得意洋洋。转眼秋收时节来临,解家再次招工,却无人敢来。唯有王贵的儿子王小贵,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早早来到解家门前。铁公鸡见状,心中暗忖:”几年不见,王贵的儿子长这么大了,小伙子有力气能吃苦,但得提防他。”于是他假意问道:”小贵啊,今年秋收庄稼多,什么活都得干,你顶得住吗?”王小贵豪气干云:”请老东家放心,碾磨耠子车、锄耪打轧活,我样样能行。”铁公鸡心怀鬼胎,故意考校道:”我北洼有处积水高粱地,你会划船吗?”王小贵笑道:”讲划船我忒会,走上几十里也不累。”又问:”旱地拉运庄稼要赶车,你行吗?”王小贵答:”要赶车我就舅会,拴车套马样样会。”铁公鸡越听越满意,继续追问:”场上打轧,你会扬场簸簸箕吗?”王小贵笑道:”老东家那您说着了,扬场簸簸箕别提。”铁公鸡又问:”扬完场,粮入袋,那装八斗多的大口袋你扛得动吗?”王小贵豪言:”八斗半的口袋一摸就走,老东家您连瞅都别瞅。”接着又问:”收完秋,咱还得种上冬小麦,你种得好吗?”王小贵保证:”提篓下种我保证走在前头,干上几天也落不后头。”最后问:”我西院有一片篱笆已烂,你会重新夹好吗?”王小贵笑道:”夹寨您别提,准让您过得将去。”铁公鸡越听越高兴,心想这次可雇着好短工了,便满口答应收下王小贵。
第二天,王小贵与其他短工开始秋收。早起后,铁公鸡带着众人先去西洼积水地划船收高粱。铁公鸡对王小贵说:”小贵啊,划船的工夫就属你了,开船吧。”王小贵接过桨,故意高一桨低一桨,让船在水中打转转。铁公鸡急得问:”王小贵,你怎么不好好划呀?”王小贵不慌不忙地说:”老东家,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划船推会,就是会推着船走,不会划。”铁公鸡无奈,只得自己动手划船。过了一天,铁公鸡又让王小贵赶车拉运庄稼,王小贵笑着对铁公鸡说:”老东家又忘了吧?我不是跟您说赶车舅会,要赶车我得去李庄找舅舅去,我舅舅那可是内行的老把式呀!李庄离咱这太远了,一天回不来,还得耽搁活,还是您先受点累吧!”
几天后,场上打轧高粱,要借风扬场。铁公鸡憋着一肚子气,指着王小贵大声道:”王小贵,你不是说你会扬场簸簸箕吗?趁风快扬吧!”王小贵故意东一簸箕西一簸箕地乱扬,真是皮连粒,粒掺皮。铁公鸡抢过王小贵手中的簸箕,干脆自己扬了起来。王小贵笑着对铁公鸡说:”老东家,好记性,您倒是记住了一样,扬场簸簸箕别提,就是我不会的意思。”再看铁公鸡,嘴撅得可以拴头牛。等粮食装入口袋,铁公鸡用夜猫子眼瞟了王小贵一眼,指着粮袋不出好气地说:”王小贵,这回该你扛了,卖点力气,晚上有酒喝。”王小贵似乎也着急了:”老东家,您这不是难为我吗?一进门我就说了,八斗半的口袋我一摸就走,就是用手摸摸就走开了,得让别人扛,我可扛不动。”铁公鸡的脸气得由青变紫,由紫变青。
晚上吃饭时,铁公鸡端起酒盅自满自饮起来,王小贵笑呵呵地说:”老东家,您不是说晚上有酒喝?我也陪您两盅。”说着,从酒坛中舀上一提倒入碗中,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下去半碗。铁公鸡正窝着一肚子火没处发,一看王小贵喝酒,更是火上加油,冲着王小贵吼道:”你说你一提酒就够了,怎么比我还能喝?那是钱买的,不是大河的水。”王小贵也像生气似的说:”老东家,您一喝酒就犯糊涂了,我跟您说得多清楚,说喝酒,我一提就够,这不刚喝下一半吗?这一提差不多了,别害怕。”转天,铁公鸡又想到王小贵说过提篓下种走在前头,是个快手,于是他领着小贵来到南洼种冬小麦。刚拴好马,铁公鸡就让王小贵快提篓下种扶耠子。可王小贵一下子跑到了前头,手牵马缰绳往前走。铁公鸡一看,吹胡子瞪眼地问:”王小贵,谁让你牵马呢?快提篓下种扶耠子!”王小贵像是真着急了:”怎么?老东家又忘了,我不是说好了吗,担篓下种走在前头,干上几天不落后头,您看这不是走在前头吗?您要是看不上我干这活,那我明天给您西院夹寨子去。”铁公鸡明知上了王小贵的当,也只是冻豆腐——没法办啊。只好让王小贵牵马,自己提篓下种扶耠子,这真是奴变主,主变奴了。
第二天中午,铁公鸡来到西院,再看看王小贵的最后一个绝活——夹的寨子怎么样。到那一看,篱笆七扭八歪,大洞小眼,能钻过人,更是气得没半死。他戳着王小贵的鼻梁骨:”这是人干的活吗?”王小贵却笑呵呵地说:”老东家,您看,这样的洞眼,就您的身段准钻得过去,不信您来钻钻?”这下,铁公鸡被气得死去活来,瘫软在地,变成了真正的泥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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