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巳节丰富多彩的活动中,祭祀高禖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仪式。高禖,亦称郊禖,因供奉于郊外而得名,其本质是掌管婚姻与生育的神祇。古文中”禖”与”媒”同义,而”禖”字又源自”腜”,最初高禖形象为成年女性,且具有明显的孕育特征。在远古时期,一些裸体女性雕像上,常见发达的肌肉群、丰满的胸部以及向前凸起的腹部,这些都是生殖力的象征。汉代画像石中就生动描绘了高禖神与婴儿相伴的形象,辽宁红山文化遗址的女神陶像更是直接展现了生育之神的庄严面容。随着社会发展,高禖形象逐渐演变,河南淮阳人祖庙供奉的伏羲便成为父权制下的高禖代表。同时,性具崇拜也由此兴起,先女阴后男根的崇拜顺序反映了人类对生殖的认知过程。最初上巳节作为巫教活动,通过祭拜高禖、祓禊和男女相会等仪式,既除灾避邪又祈求生育,因此兼具求偶与求育的双重功能。汉代以后,上巳节虽仍保留全民求子的宗教意义,且因传说农历三月三是西王母生日而备受尊崇,但更演变为贵族展示财富与享受春游娱乐的盛大节日。
曲水流觞是上巳节中极具特色的传统活动,与临水浮卵、水上浮枣共同构成水上仪式体系。其中临水浮卵最为古老,人们将煮熟的鸡蛋放入河中任其漂流,拾到者可享食之。水上浮枣和曲水流觞则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形成一种文明的孕育巫术。曲水流觞与临水宴饮的仪式,正是从原始巫术逐渐演变为文人雅士雅集娱乐活动的生动例证。
祓禊沐浴也是上巳节的重要习俗。古人认为沐浴可祛除灾厄,其观念源于对生育的神秘认知。史前社会普遍存在图腾感生观念,认为生育是图腾灵力进入女性体内的结果;进入父权制时代后,人们才逐渐认识到夫妻交媾才是生育的真正原因。但无论哪种认知,都强调女性是生育的载体,子女由母亲孕育。由于疾病等原因导致不孕的情况时有发生,古人便认为这是鬼神作祟所致,于是通过上巳节沐浴来治疗不育症。久而久之,沐浴便成为上巳节不可或缺的仪式。云南初春的洗脚大会,正是古代祓禊习俗的遗存。修禊源于周代传统,在农历三月上旬”巳日”,人们相约水边沐浴洗濯,以除灾去邪,古称”祓禊”。后来文人饮酒赋诗的集会也称为修禊,春日踏青有”春禊”,秋日则因秋高气爽而举行”秋禊”,时间通常在农历七月十四。历史上最著名的修禊活动当属兰亭修禊和红桥修禊。
会男女是上巳节中独具特色的习俗,即节日中的野合行为。这种风俗源远流长,可追溯至氏族时期的季节性婚配——野合群婚,广西左江崖画、成都汉墓画像砖上都有男女野合的图像。后世文献中也多有记载。在中国少数民族地区,类似风俗仍广泛存在,如黎族的三月三、苗族的爬坡节、布依族的抛绣球等,这些都与踏青习俗一脉相承。江苏武进地区在初三游南山的民谣”三月三,穿件单布衫;大蒜炒马兰,吃了游南山”就生动反映了这一传统。
道教兴起后,农历三月三被尊为西王母蟠桃会之日,拜西王母的习俗因此普及。但各地仍保留着祭拜其他神祇以求生育的习俗:扬州拜三茅真君,又称瞎子赛会;温州在三月三供奉无常鬼祈求健康多子;厦门举行石狮会,成都有抛童子会,抢到童子者被视为能生子的英雄;山东齐河不育妇女在三月三去娘娘庙烧香,获赐红线拴泥娃娃象征赐子,生子后将娃娃置于墙洞,每年三月三仍需供奉。杨柳青年画中”大娃娃”的题材,印证了京津地区也流行拴娃娃风俗。如今农历三月三虽逐渐式微,但各地仍有类似习俗,如安徽繁昌的接三姑娘、浙江丽水的龙子庙会、吉林永吉的龙王祭、浙江海宁的双忠庙会等。
上巳节虽以祈求人类繁衍为主要目的,但古人信仰认为人的繁衍也能促进农作物生长。民间流传的麦生日就认为麦与人一样具有生育能力。在吉林,农历三月三有独特的节日活动:一是瞎子会,盲人集会推选会首,共聚餐以加强互助;二是大神节,举行萨满出师仪式,抬神巡游后萨满可独立跳神;部分地区还祭拜仓神,此时正值祭犁日,春耕由此开始。因此上巳节后,农忙便随之展开。
古代部分地区在上巳节还举行弋射活动,即用系丝线的箭射击野雁,射中后索丝取雁。这种雁更像是礼物而非猎物。南方劳动妇女则开始育蚕,采桑养蚕,为春耕生产做好准备。
文章网址:https://www.gushiio.com/zuowen/zuowensucai/5599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