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毕业典礼，是莘莘学子踏入社会前的最后一堂课，这堂课往往由大学校长亲自以毕业致辞的形式呈现。有的校长偏爱引用古诗格言，有的校长善于运用网络语言，还有的校长高声放歌……毕业致辞的形式虽在不断创新，但那份殷殷期待与校长们讲故事的传统始终未变。
校长们钟爱讲述科学家的故事，其中胡适的观点尤为经典：“一个人应该有他的职业，也应该有他非职业的玩艺儿，可以叫做业余活动。往往他的业余活动比他的职业还更重要，因为一个人的成就怎样，往往靠他怎样利用闲暇时间。”百岁老人周有光也曾表达过类似见解。看来，“闲暇时间决定个人成就”已成为许多学人的共识。
1932年，胡适在北大毕业典礼上，以一个故事阐释了“闲暇决定论”。他提到英国19世纪的两位哲人：密尔虽终身担任东印度公司秘书，却因业余工作在哲学、科学、政治思想史上占据重要地位；斯宾塞作为测量工程师，其业余研究却成为19世纪晚期思想界的中流砥柱。胡适强调：“有了这种心爱的玩艺，你就算做六个钟头抹桌子工作也不会感觉烦闷了，因为你知道，抹了六个钟头的桌子之后，你可以回家做你的化学研究，或画你的大幅山水，或写你的小说戏曲，或继续你的历史考据，或做你的社会改革事业。”反之，若用闲暇打麻将，可能沦为赌徒；若用于社会服务，或成为改革者；若钻研历史，或成为史学家。“你的闲暇往往定你的终身。”这些话对当下的大学生同样具有启发意义。
许多校长热衷于讲述科学家的故事。今年浙江大学校长林建华分享了上世纪50年代DNA结构研究的案例：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沃森和克里克，与加州理工的鲍林同时进行研究。鲍林作为著名化学家和晶体学家，曾获两次诺贝尔奖，在专业知识和问题理解上更具优势。然而，关键性的衍射实验由伦敦的弗兰克林完成，鲍林因缺乏新信息而错失了20世纪最伟大的发现。这一案例揭示了团队精神与合作共享的重要性。专业能力仅能发挥个人能量，而合作共享则能带来无限的外部能量，创造更多可能。林建华以此告诫毕业生“学会合作”，并指出超过2/3的诺贝尔奖是通过合作研究获得的。
名人故事中蕴含的人生道理同样引人深思。竺可桢在1945年浙大毕业典礼上发表了《大学生之责任》演说，强调现代大学生需认清三点：知先后、明公私、辨是非。这位科学家校长还向毕业生推荐罗威尔的名言：“大学的目的，不在使学生得到面包，而在使所得到的面包味道更好。”为强化这一观点，竺可桢讲述了一个吕洞宾与少年孝子的故事：吕洞宾变石为金资助少年，少年却因贪心要求“金手指”，最终被吕洞宾感叹“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这个故事对大学生而言别有深意。
中国计量学院校长林建忠分享了郑板桥的故事：郑板桥在苏州只画兰竹禽鸟，不画梅花，推荐求画者找擅长画梅的吕子敬。三年后，郑板桥离开苏州，赠予吕子敬一幅梅花，吕子敬惊叹：“原来郑兄不画梅花是为给我一口饭吃啊！”林建忠以此寄望毕业生“大气”，在资源短缺的社会中保持明智与淡定。
普通人的故事更能引发共鸣。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校长孙其信在毕业典礼上播放了三段视频，其中之一讲述2012年中国最美乡村教师徐德光的故事：这位校长卖掉家中两头猪和粮食建立教学点，用一年时间砍出上学路，用白马驮回书籍，近40年托起山区孩子们的求学梦。孙其信认为，在多元开放的时代，坚定的信仰依然重要。华南农业大学校长陈晓阳也分享了三个普通人的故事：两匹马拉车，前马卖力却反被加重负担，后马抱怨主人“既然只用一匹马，为何养两匹？”最终懒马被杀。这个故事警示毕业生：认真是立身之本，若处处按规矩办事、诚实守信，便能赢得尊重；反之，将被社会抛弃。他还讲述了一个小和尚撞钟的故事：虽然钟声准时响亮，却因缺乏感召力被调去劈柴挑水。这启示我们，按章办事是底线，但出色完成工作还需用心。第三个故事是木匠退休前被要求盖一栋房子，因敷衍了事而羞愧，若知道房子是送给自己，定会精心打造。这强调了主人翁精神：像干自己的事一样工作，好人必有好报。
听完校友故事，毕业生们倍感振奋。山东大学校长徐显明因在开学典礼上讲述山大故事而被学生称为“讲故事的人”。在毕业典礼上，他分享了身残志坚的检察官校友马俊欣、勤奋的中科院院士薛其坤、社会责任感强烈的企业家宁高宁，以及信念坚定的“中国雷达之父”束星北的故事，希望毕业生成为有“德性”的人，并期待他们成为下一个故事的主人公。许多毕业生表示，听完徐显明的演讲，既感到压力，也备受鼓舞。
除了山东大学，北京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校校长也在毕业致辞中引用校友故事。北大校长王恩哥讲述张益唐破解孪生素数猜想的故事，强调“梦想是最宝贵的力量所在”，并分享自己“711”的“搬砖”经历，引发理工科毕业生共鸣。北航校长怀进鹏分享了郭川、罗阳、燕兆时三位校友的故事，共同探讨担当、成长与自信。北航毕业生在微博上评价：“校长的演讲没有文科院校的高调，多了理工人的质朴，更像前辈的谆谆教诲，真挚感人。”
校友故事不仅是榜样，也是警示。南开大学校长龚克在研究生毕业典礼上提到一名金融界年轻领军人物因触犯法律被处分的案例。龚克指出，其问题并非专业能力不足，而是价值观缺失。他告诫毕业生：“学位证不是保险带，要守住‘公’字——以国家利益和公众利益为重的价值观。”他希望毕业生无论学、商、政，都要坚守“学德”“商德”“政德”，守住关乎身家性命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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