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差异的角度看,肝胆与楚越相隔千里;从相同的角度看,万物实则浑然一体。人们往往以流动的水为明镜,却忽视了静止的水更能映照真实。镜面若不清澈,尘埃便无法止步;唯有心如止水,方能明察秋毫。若长久与贤德之人相处,自然能避免过错。德行彰显时,外在形貌反而会被遗忘。真正能忘却的,不是那些刻意忽略的,而是那些本应铭记却遗忘的,这方为至诚之境。欲望深重的人,往往丧失了天赋的灵性。
庄子曾言:泉水干涸时,鱼儿相互用口吐气湿润对方,虽能相濡以沫,却不如各自在江湖中自由自在。小人以身殉利,士人以身殉名,大夫以身殉家,而圣人则以身殉天下。这四类人虽事业各异,名声不同,但在损害天性以生命殉葬这一点上却如出一辙。世间万物都在相互牺牲中运转。那些为仁义牺牲的,世俗称之为君子;为财货牺牲的,世俗称之为小人。本质上都是牺牲,却有了君子小人之分;若论残害生命、损害本性,连盗跖与伯夷也无本质区别,又何必区分君子小人呢!
盗跖的徒众曾问:”盗亦有道吗?”跖答道:”何去而不合道呢?猜测屋内藏物是圣明,先入为勇,后出为义,明辨可否是智慧,财物均分是仁爱。这五者不全而能成为大盗的,天下从未有过。”善人若不通晓圣人之道便无法立足,盗跖若不通晓圣人之道也无法行动。
庄子有言:唇亡齿寒,鲁酒薄而邯郸围,圣人诞生时大盗也随之而起。偷钩者被诛杀,窃国者却成为诸侯,诸侯之门却充斥着仁义之声。纯朴不被残害,怎能成为祭祀的礼器?白玉不被雕琢,怎能成为玉璋?道德不被废弃,又何须仁义?性情不离本真,又何须礼乐?五色混杂,怎能称为文采?五音混乱,怎能应和六律?
他如浮云般不知所求,似狂风般不知所往,游历者终日忙碌却见证着无妄之境。出入天地之间,游走九州大地,独往独来,这才是至高无上的境界。至高之人,才是真正尊贵。在幽暗之中能洞察光明,在寂静之中能听见和谐。深不可测却能化育万物,神妙无比却能精微入理;知晓自己的愚钝,并非真正愚钝;明白自己的迷惑,并非真正迷惑。大迷惑者终生不解,大愚钝者终生不悟。
至高之言不轻易出口,世俗之语反而盛行。那龟兽啊,是宁愿死去留下骨骸以求尊贵,还是宁愿活着在泥中爬行?我选择在泥中爬行。庄子与惠子在濠梁上漫步,庄子说:”白鱼在水中自由游动,这是鱼的快乐。”惠子反问:”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的快乐?”庄子回应:”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庄子感慨道:”如今我见到你的难测,若非来到你门前恐怕早已被人嘲笑。我将永远被那些通达大道的人嘲笑。”
狗不因善吠而被认为良犬,人不因善言而被视为贤者。一尺之木,每日取其一半,永远取不完。天能覆盖万物却不能承载万物,地能承载万物却不能覆盖万物,大道能包容万物却不能分辨万物。万物各有可取之处,也各有不可取之处,所以说选择不必遍及所有,教化不必穷尽所有,大道却能包罗万象。
同类相互吸引,同声相互应和,这是自然的规律。谨慎能捕捉千年蝉,小心能驾驶万年船。不要用耳朵听,要用心灵听;不要用心灵听,要用气韵听。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韵是虚静等待万物的状态,唯道能汇聚于虚静之中。虚静,就是心灵斋戒。
天下清明时,圣人成就事业;天下昏暗时,圣人保全性命。当今之世,不过是勉强免于刑戮罢了。福轻如羽毛,无人知晓承载;祸重如大地,无人知晓躲避。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你可知道至德之世?那时人们结绳记事,甘食美服,乐享风俗,安居乐业,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百姓老死而不相往来,这样的时代才是至治之世。
何谓道?有天之道,有人之道。无为而尊贵的,是天之道;有为而受累的,是人之道。主宰者,是天之道;臣属者,是人之道。天之道与人之道相去甚远,不可不察。天地虽大,其化育均等;万物虽多,其治理一致;人群虽众,其主宰为君。君主源于德行而成于天道,所以说远古的君王天下,无为而成就天德。
虎狼也有仁爱,至仁之人无有偏爱。悲乐是德行的偏邪,喜怒是大道的过失,好恶是心性的迷失。我曾听大成之人说:自夸者无成就,功成者易堕落,名成者易亏损。
不知足,人们说我愚钝;知足,反而愁苦自身。不仁会伤害他人,仁反而愁苦自身;不义会伤害他人,义反而愁苦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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