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古朴的小城静卧在运河之畔,因当年徽班进京的辉煌而播下了京剧的种子。孩提时代,他随父母来到小城的京剧院,从此踏上了京剧艺术的学习之路。每个周末,他都会准时出现在二楼的练功室,吊嗓子、压腿、唱念做打,沉浸在戏曲的海洋中。
第一节课程上,院长以”三五人千军万马,七八步万水千山”的精妙演绎,向学员们展示了传统戏曲的魅力。他开口成腔,身段优美,引得满堂喝彩。院长亲自示范后,他开始学习第一个动作——推窗,这是新编近代京剧《风雨同仁堂》选段中的经典桥段:”凭牢窗望同仁情潮涌荡,见此情我心似那锥刺刀攮……”那天下午,他反复练习了数百次,却始终无法达到理想的效果。
“身段是舞蹈艺术的精髓,它不仅塑造人物形象,更能揭示人物内心世界。”院长耐心指导道,”想象一下,你身处困境,面前有一扇窗,感受这个动作所蕴含的情感。”他带着学员去到窗边:”推开窗,体验一下。”当少年推开窗时,一阵暖风拂面而来,窗边有个身影倏地低了下去。他只看到运河穿城而过,河岸垂柳依依,坐满了悠闲的票友和退休老人,他们或吹拉弹唱,或打牌下棋,过着安逸的生活。少年无助地看向院长,他太小了,实在无法体会那种悲愤之情。
三个月过去了,这个看似简单的推窗动作,他整整练习了三个月。那天下午,当他再次推开窗时,看到同龄的孩子在河边钓鱼,突然意识到练功室就像他的监狱、他的牢笼。愤怒涌上心头,训练中他的情绪变化被院长敏锐地捕捉到:”好,好,有进步了,有那股劲儿了。”少年暗自腹诽:去你的吧,下周说什么也不来了。然而,在父母连哄带骗下,他鬼使神差地又准时出现在了练功室。
那天,他无意中走到窗前,还没推窗就停住了。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个身影是父亲。父亲不想打扰他练功,却又放心不下,于是悄悄躲在窗户边默默观察。晚上回到家,饭桌上少年突然开口:”爸,以后你不用躲在窗边看我了,我会好好练的。”
此后他的进步一日千里。当同龄人还在河边垂钓时,他已经随京剧团在全国各地巡回演出。几年时间里,他走遍了半个中国。有一次在北京演出时,深夜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推开窗,微风轻拂,繁花似锦,窗外站满了观众,许多人手里捧着鲜花,都是专程来观看他的表演。
那一刻,他觉得曾经承受的所有苦楚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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