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之说,虽无科学依据,却蕴含着对善行德报的朴素信仰。古人常以风水寄托对家族兴旺的期盼,实则更是一种劝勉世人行善积德的智慧箴言。
事有蹊跷,明朝蕲水县沈家营,有一户显赫的沈氏家族。父亲沈端全官至内阁大学士,人称沈阁老;两个儿子,一位金吾将军,一位龙虎将军,父子三人权倾朝野,威震天下。这日,正是沈家老夫人八十寿辰,沈阁老特意告假返乡,与儿子们一同操办寿宴。贺寿者络绎不绝,车马如流,场面盛极一时。然而,就在宾客高朋满座之际,老夫人突然暴毙,直挺挺倒在太师椅上,嘶哑着声音咒骂道:“你们这些不孝子孙!如今做了高官,却把我丢在水牢里,任虫蛀鼠噬!”
沈阁老闻言,当场愣住。满堂宾客面面相觑,皆感惊疑:老夫人怎会突然说出这般话来?再细听,更觉蹊跷——这声音竟酷似已故的老太爷。沈阁老暗自思忖:老太爷的后事皆由自己亲力亲为,难道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借老夫人之口托出?片刻后,老夫人苏醒,面色惨白地对沈阁老说,方才突然昏迷,见老太爷浑身湿透站在面前。沈阁老闻言,脸色骤变,暗道:“莫非是爹的阴宅出了问题?”当即带着儿孙与贺寿官员,火速赶往祖坟。
挖开坟墓,果然见老太爷的棺木浸在齐腰深的水中!沈阁老悲恸欲绝,恨不得立刻迁坟。但按朝廷礼制,三品以上官员建宅造墓,须报朝廷批准,否则便是欺君之罪。沈阁老陷入两难,此时蕲水县县令上前作揖道:“下官斗胆直言,沈老太爷的墓葬,当另择风水宝地。下官愿与众位大人联名上书,请求圣上恩准!”说罢,即命人取来笔墨印信,与众位大人草拟奏折,星夜驰往京城。
诏书很快批复。皇帝感念沈氏一门忠孝,特许他们在蕲水县境内任选新址。沈阁老立即请来风水先生,选中的是“乾坤一只眼”欧先生。据说,他一只玻璃眼能观龙脉、辨穴地,洞若观火。欧先生在山中寻访七七四十九日,最终选定金谷山,称此处能保沈家代代公卿、万世昌隆。沈阁老大喜,拨兵丁一千,专司墓地修建。一时间,沈家营车水马龙,建材遮天蔽日,源源运往山中。
一年后,墓地落成。沈阁老择重阳登高之日举行迁葬大典,欧先生却突然归来,绕墓三圈,痛惜道:“可惜了这块好地方!”沈府管家将欧先生带回府中,沈阁老亲自把酒相待。酒至半酣,沈阁老问:“先生何出此言?莫非看走了眼?”欧先生放下酒杯,醉眼朦胧道:“我‘乾坤一只眼’,岂会看错?这金谷山又名‘金骨伞’,实为‘华盖地’。华盖即皇帝仪仗之伞,若葬于此,后世子孙何止代代公卿!”沈阁老疑惑:“既然是好地,为何说可惜?”欧先生长叹:“此伞骨娇贵,你们却随意倾倒土块,如今伞骨已断。此墓非但无福,恐招杀身之祸!”沈阁老闻言,酒杯坠地,连忙下拜:“先生若能破解,老夫定当重谢!”欧先生摇头:“风水已破,覆水难收。唯有另择宝地。”又道:“不瞒阁老,我观大别山龙脉,沈家营乃龙头明珠,龙穴必在附近。假以时日,定能寻得胜过金谷山之地。”
沈阁老欣喜若狂,暂停迁葬之礼,好酒好菜款待欧先生。一个月后,欧先生雪夜归来,拉着沈阁老登高,指着悬崖下江边平地道:“你看!”沈阁老惊骇——四周积雪皑皑,唯有那块地黝黑如墨。欧先生指点江山:“碧水如玉带,对峙山峰似笏板,崖顶奇石若王冠!沈大人,你真是洪福齐天!此乃可遇不可求之风水宝地!”沈阁老细观,果然气势磅礴,心中对欧先生感激佩服。依欧先生推算,午时破土动工。为成山环水绕之势,欧先生命改小溪流向。一千军士昼夜施工,清明时节完成迁墓。
归途却发现欧先生失踪,遍寻不着,沈阁老叹道:“世外高人,来去无踪。”
未几,夜半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次日,人们惊见新墓被山洪冲毁,遍地金银财宝、刀枪剑戟,甚至还有龙袍玉带、传国玉玺。一将军私藏如此重宝,岂非谋反?消息传开,蕲水县县令火报朝廷,派团练捉拿沈家父子及全家二百余口。刑部大堂审讯,铁证如山,沈阁老不得不承认蓄意谋反。原来,沈家父子功高震主,早生异心。沈阁老迁葬,一为寻真龙天子之地,二为囤积军饷兵器,图谋不轨。谁知,正是这块“风水宝地”暴露了真相。
秋后,沈家父子及同党被斩于午门。临刑前,欧先生端酒上前。沈阁老咬牙切齿:“老夫行事谨慎,你是如何看穿的?”欧先生冷笑:“我游山多年,熟谙名门祖坟。沈家迁葬时,我便生疑——祖坟明明在山岗,何来积水?建材遍野,为何舍近求远?一查,所谓祖坟遭淹,纯属作戏;所运之物,皆是劫掠之财与起事刀枪。我再回金谷山,见墓室之广,赛过皇家陵寝。原来,你们早已埋下谋逆之心……”沈阁老方知中计,狂怒道:“你假借风水设局,借悬崖地势令暴雨败露真相?我道你是管闲事的先生!”
“哈哈哈哈!”欧先生仰天大笑,正色道:“沈大人此言差矣!盗亦有道,我们守的是天道。难道你还不明白?风水宝地之灵验,不在地脉,而在人心!”说罢,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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