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肤色黝黑,体态丰腴,笑起来时那口如同化石般斑驳的四环素牙,仿佛将她的整个灵魂都映衬得黯淡无光。按照常理推断,这样的女孩本该是内敛的、温顺的,甚至需要在人前人后都刻意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自卑与落寞。若真是如此,人们或许会因她的清醒与孤寂而对她多几分宽容与体谅。然而,她似乎并不屑于博取他人的同情,反而以一种高调的姿态,用切实的行动证明自己要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其他四个人,包括我,都默默坚守在自己的角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煞有介事地忙碌着,心底却忍不住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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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从未见过谢花蕊流露出一丝自卑的神情,她甚至很少选择沉默,总喜欢对任何人的事情指手画脚,一副颇有决断力、指点江山的气度。她的自信源自于高中毕业后独自前往上海闯荡两年的经历,自诩在江湖上历练过,远比我们这些”书呆子”见多识广。她在宿舍里滔滔不绝地讲述”想当年,我当着一千多名工人的面,对蛮不讲理的老板大吼大叫”的往事。不得不承认,她这番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与经历,确实是多年蛰居象牙塔的我们所无法企及的。
然而,能以高考绝对优势考入这所全国闻名重点学府的我们,谁不曾有过辉煌的过往?睡我对床的易星辰,进入大学时还未满十六岁;易星辰上铺的沈傲秋,高一就拿过全国奥数金奖,高考数学以满分成绩考入我们学校;靠窗的颜华馨,典型的江南美女,古筝已过十级,年年校迎新晚会上都有一个节目为她预留,大二的古代文学课堂几乎就是书香世家出身的我与须发飘飘的老教授唱对手戏的舞台。
我们的辉煌全靠智商支撑,相比之下,谢花蕊由泼辣衍生出的巾帼霸气在我们眼中显得日渐肤浅与粗野。聒噪不堪的谢花蕊在我们淡淡的回应中渐渐感到失落。但这种失落并没有持续太久,一次偶然的相亲会又让她重燃斗志。
大二那年七夕前后,有人派发相亲会门票,我等或已有伴侣,或心有所属,或清心寡欲,自然对这种无聊活动不屑一顾。谢花蕊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将派发给我们的门票全部收走,一连四天都奔波于相亲会现场。晚上回来就叽里呱啦地向我们描述有帅哥邀请她喝咖啡啦,有靓男请她看电影啦,有事业有成的男子追着她要QQ啦……种种”艳遇”。我们四个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她居然在相亲会上如此受欢迎。
相亲会结束后,她每晚发短信到深夜,白天也越来越少在宿舍里出现。再后来,谢花蕊晚归时,我们就故意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又有追求者请她喝咖啡去了,然后一起大笑。问了几次后,谢花蕊终于明白我们的用意,狠狠地剜我们几眼,接连几天不与我们说话,进进出出都昂首挺胸,将自尊写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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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星辰得了省高校英语联赛一等奖,众人观摩证书的那一刻,谢花蕊说:”当初我的英语也挺好的,我觉得学英语一点都不难,无非就是背一背嘛。”毫无疑问,这话将从小就被誉为神童的易星辰彻底得罪了。颜华馨在情人节收到第十束玫瑰花时,谢花蕊说:”我大姐那会儿光上门提亲的就有二十多个,我二姐更是不得了,有两个男的还为争她打了起来。”颇有涵养的颜华馨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你们家花儿多,又都开得艳,自然追去的蜜蜂也就多了。”可怜的谢花蕊永远也不会明白其中的深意,还白白牵连了她两个分别叫花粉、花枝的姐姐。沈傲秋花600大洋买了件风衣,谢花蕊连声叫:”跟我那件一模一样!我那件50块钱买的,你这件在哪个摊儿上买的,多少钱啊?”沈傲秋说100块,谢花蕊连声说:”你亏大了,啥时候买东西我帮你砍价吧。”
她虽不曾在我具体的事情上得罪我,我却远远地厌恶着她,甚至不怀好意地给她取了个绰号:喇叭花,嘲讽她声音太高,口无遮拦。然而,正是这样一个被我漠然视之的人,却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同我站在一起,给予我支持。
大三下学期,我一路拿下校级、省级、国家级演讲比赛一等奖,大四上学期被保研。我们系保研名额少得可怜,而我是宿舍里唯一一个。大家纷纷道喜,道完喜后,却都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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