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亏的老好人张酸奶
我爱酸奶胜过一切。如果没有酸奶,我的人生将如同白开水般寡淡无味。三鹿奶粉事件后,我彻底失去了对国产奶制品的信任,开始疯狂寻找安全的酸奶。当杜小雷告诉我,在三环边的苹果小镇可以买到自制酸奶时,我毫不犹豫地提着购物袋冲了出去。
苹果小镇是个半新不旧的小楼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酸奶香气。他们把自制的酸奶装在精致的小罐子里,每个罐子都像艺术品般可爱,再统一放进冰箱里冷藏。售卖小姐热情地推销着,努力强调”我们这个绝对不含三聚氰胺”。这番话简直是最完美的广告词,让我瞬间沦陷。当她说可以免费试吃时,我完全忘记了羞涩,像超市里那些以试吃为乐的大妈们一样,黄桃、芦荟、草莓、香蕉各来一份,还有那款高钙低脂的特别版。
我想我这独特的试吃行为一定让售卖小姐大吃一惊,她甚至不得不跑进店里向领导申请。等她出来时,这个原本带着点审视目光的小姐已经无奈地笑着对我说:”你真幸运,我们经理请你客了。”我抱着这一堆免费试吃的酸奶转身,却意外看到了西装革履的你。很好,老好人张酸奶,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热爱着你的酸奶事业,还是那么爱吃亏。
水手式的爱情
为什么,张酸奶,我每次遇见你都在卖酸奶。这次是,那一次也是。
2003年,我高一那年,在法国做设计的姑妈突然强烈希望我出国留学。我对这个城市并无太多留恋,除了几个像杜小雷这样的死党,剩下的就是那些让我魂牵梦绕的酸奶了。我如此热爱那些独特的口味,如此迷恋那些醇厚的浓度,所以想在出国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尽情享受酸奶的滋味。
那天在学校边的酸奶站,我拿着一堆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折扣券给你,你说:”拜托,你是来砸台的吧。我们不接受敌人的优惠券。”这就像在肯德基店里要求来份麦当劳套餐,简直是要挨抽的。可年轻时的我们谁会顾及那么多,我厚着脸皮哀求你给我最新鲜的酸奶,你对我发了善心,我却对你发了爱心,一个卖酸奶的人多么健康优质。
从那天起,我就厚了脸皮开始”泡”你,要了你的手机号码。第一个短信就发得厚颜无耻:”你有没有女朋友?”你回答得云山雾罩:”酸奶很好喝,下次请你喝新品。”我一相情愿地以为这是你对我有意思的暗示,真的,我那时候就是这样,别人发根鸡毛,我就能当丘比特的箭。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的交往从一开始就是个玩笑。作为出国前的最后一杯甜蜜酸奶,我们的关系保质期比酸奶还短暂。于是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我也不看好自己。我们认识时距离我要出国只有三个月,那时候我已经不需要上课了,每天就等着做兼职的你下班。我突然不爱喝酸奶了,因为有一个比酸奶还优质的你,我叫你张酸奶,有点黏稠,有点甜蜜,也有点害怕保质期到来的担心。
在我没有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你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然后你毕业,和我一起买车买房,结婚生子。可那天我说漏了嘴。在你送我酸奶的时候,我突然脑袋短路,说出国了就没有你送的酸奶了。你的沉默让我愧疚,但你不是那些傻男生,会问十万个为什么。你说时间那么短,不如好好相处。
情人节,我们去女人街照大头贴,照了一会儿,你突然不照了,你说巴黎的大头贴应该很贵吧。你这一句无厘头的话让我傻笑,但你又说:”小傻瓜,你快点去,快点回,等大头贴涨价前回来。”那一刻我突然讨厌姑妈,讨厌法国,讨厌巴黎。
我想我所能做的傻事,是告诉妈妈我爱上了一个酸奶般优质的人,我想为他留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妈妈第二天就找过你。所以,你才会在第三天直接拒绝和我约会。好吧,我的张酸奶,不喝酸奶的时候我爱读诗歌,负气的时候,就用诗歌的精神来鼓励自己。聂鲁达著名的《水手》里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我们绑在一起,我喜欢水手式的爱情,接个热吻就匆匆离去。” 是啊,水手式的爱情,2003年,我时刻觉得自己是要离开码头远行的水手,我承认我的赌气,甚至我给你发了认识以来第一条恶狠狠的短信:”我本来就没有把这个当爱情。”
以前你没有话说的时候就会哦一声,但现在那个哦字都吝啬到不用了。大片的空白充斥在我即将出国的时间里。与此同时,大片的白色也开始充斥在每个人的生活里。非典来了。 非常可怕的日子我被拒签。蠢蠢欲动的心像戴上了口罩一样窒息。我没有脸回到你身边。
巴黎的酸奶很好喝
我高一还没读完,已经彻底不想读书了。妈妈开明得不像话,她说不如你去你爸爸的公司上班。在爸爸的公司没有人知道我是总裁的女儿。公司里有个男孩,带我去吃火锅。一边吃一边说,和我老家重庆比,这个味道差多了。那个男孩天真地以为我那么爱吃火锅是跟他情投意合,他不知道,我想用一种味道遗忘另一种味道。是的,张酸奶,同一个世界,我和你却没有同一个梦想。
我想忘记你,所以将那些在手机上、钱包里的大头贴统统扔掉。我和重庆男孩去拍大头贴,拍了照片贴在你曾经贴过的位置。其实从我上班的地方到你上班的地方只有一站路,我做过最花痴的举动,站在酸奶站对面的马路上看你在里面销售酸奶。我常常在想,会不会有一个像我一样的女孩和你搭讪,这样想着就非常非常舍不得你。
发现放不下你的时候,我让国外的姑妈冒充我给你写信。我的姑妈通过国际电话听完所有唧唧歪歪的甜言蜜语,最后压缩成一张明信片寄给你。后来改用电子邮件,你一开口就要我的照片,我推脱了半年后,终于决定骗你一次。我专门去深圳的世界之窗拍了一张铁塔的照片。我在铁塔面前摆了不知道多少个Pose,只为了看上去法国一点,巴黎一点。
那天是在大街上瞎逛,突然听到有一个人在叫我,声音充满了兴奋,我坚持往前走,声音渐渐变得气馁。我在街道的转角处看见你怅然若失地回头,那么形单影只。是的,我只能咬牙不回头,那个在法国巴黎学设计的女孩怎么会走在国内的马路上。
你在电子邮件里说看见一个人很像我,我终于决定让有些事有个结局。我回信说,巴黎的酸奶很好喝,有个男孩和我很合得来。
雨木风林
2005年,我在爸爸公司工作,2006年我也在工作,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书写的故事。那个重庆男孩,我们最终还是没有在一起,但我们成了很好的兄弟。 那天,为了找一张在深圳的照片,我登录了那个久违的邮箱。我就那么不情愿地在2006年看到了你2005年的回信。其实那张在世界之窗的照片你一眼就认出Made in深圳。你说其实那天在大街上看见我一定不是眼花,但怕我没有做好见你的准备,所以比我还紧张地匆匆离去。你在最后说,小傻瓜,只要你说一声要见我,大风大雨我都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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