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奇妙安排,让我与刘仲平成为了复读班同桌。原本,我自认无需额外复习,然而心高气傲的我,却将高考志愿锁定在杭州最心仪的高校。我渴望挑战,却未曾料到,这场挑战最终将我困在了复习的泥潭中。
欢迎你,杨姝。刘仲平站起身,热情地与我打招呼。这一年,还请多多关照。他嬉皮笑脸地说着,一边为我拉开凳子。而我,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便一屁股坐了下来。本姑娘正烦着呢,没空搭理你。这些日子,我一直挣扎在被录取的痛苦泥淖中,见谁,都像见了仇人似的。
其实,刘仲平在应届时便与我同班,人称“刘胖子”,成绩平平,整天吊儿郎当。同学们都说他的身材是盗版韩红的,发型是盗版朴树的,总之,看起来不伦不类,不像个学生。不过,他的字写得极好,潇洒俊逸,颇有古风。据说,他爷爷曾当过私塾先生,他的字便是他爷爷教的。
学校里栽种着许多法国梧桐,树干上刻满了无数人的憧憬与希望。我在最细的一棵树上,抚摸着高三时留下的几个字。字迹已经变得硬而干瘪,风抽干了它的水分,像极了此刻黯淡了的梦想。我正暗自神伤,刘仲平走了过来,喂,才女,干嘛呢,又在春恨秋悲了吧。他似关切又似调侃,我没搭理他。树上的梧桐叶,开始一片两片地落,我往前走了好一阵,一回头,发现刘仲平还站在那棵小树边,正云淡风轻地朝我笑呢。
嘿,这死胖子。
晚秋时节,我感冒了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宽敞的院子里,到处都是雀子,树上的,地下的,飞起又落下。每天,我都数着这些雀子打发无聊的时光。终于病愈,回到班级,刘仲平便冲了上来,说,你可把大家给想坏了!说完,他手忙脚乱地从桌膛里掏出一个本子,恭恭敬敬地递给我。本子上整整齐齐地记着各科笔记,老师讲的,几乎都给你记下了。刘仲平脸红红的,透着乍见到我的激动,以及,一个大男生的明媚与张扬。
行啊,刘胖子。我一拍他的肩膀。那一刻,我很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千言万语,都淹没在我如花绽放的心底了。
那年的冬天,北方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雪。同学们奢侈地打了一场痛快淋漓的雪仗,青春的火焰,在这雪中燃烧。我朝刘仲平扔了不少雪球,他也向我扔了许多。我们都有些疯狂,回到班级,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雪水,总之,个个像落汤鸡。杨姝,你看你的手,冻得通红。刘仲平说完,往自己的塑料杯里倒了满满一杯开水,然后拧上盖,推到我面前,说,赶紧捂一捂,暖和暖和你的手。说完,他一抬手,还顺手捡走了我羽绒服帽袋里的一块雪球。
复读班的年假短暂,然而,就在这年假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我发现,除了每天的假期作业外,心里总有些事,隐隐约约的,放不下。是什么事呢?说起来有些荒唐,我居然有些想念我的同桌——那个死胖子。而且,真去想他的时候,居然什么也想不起来,除了胖,模样、神态,居然全在我的记忆中丢了,一片空白。
开学时,我把这种感受写成一个字条给了梁老师。当晚,梁老师就在办公室召见了我。我估计梁老师给我的,必将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批评。哪料到,梁老师轻拢慢捻,说:祝贺你,杨姝,你真的爱上他了。什么?祝贺我?!我有些瞠目结舌。我不敢相信,坐在我面前笑语盈盈的,就是被我视为知己,可以把心底最私密的话都倾诉于她的,最可敬可爱的数学老师——梁老师。是的,杨姝,你大了,该有一场恋爱了。梁老师语重心长,有点一本正经。不过,你告诉老师一个秘密,老师也告诉你一个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是关于你的。关于我的?我用手一指自己。是的,梁老师点点头。而且,这个秘密同样关涉一场恋爱。梁老师说这话的时候,眼镜片后边露出一丝诡秘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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