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我进入师范大学攻读大一,与几位容貌出众的女生同住一室。入学不到半年,寝室里几乎每位女生都收到过男生的情书或玫瑰,唯独李美丽例外。她并非不够美丽,只是来自农村,饱经风霜的皮肤略显黝黑,加之家庭条件有限,无法像其他女孩那样随心所欲地购买新衣,因此在群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难免受到些许排挤。尤其在每晚熄灯后的卧谈会上,当其他女孩争先恐后分享恋爱趣事时,李美丽的处境总是格外尴尬。
日子久了,她渐渐成了我们寝室的”隐形人”。大家见了她都爱搭不理,她也尽量避开集体,除了上课,几乎全天泡在图书馆。直到有一天,为了完成论文,我前往图书馆查阅资料,恰巧遇见了李美丽。我向她点头示意,便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片刻后,钢笔帽轻轻敲击我的笔记本,我抬头望去,正是李美丽。她指着桌子中央问道:”是不是你的?”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桌上多了一封信——毫无疑问,是情书。环顾四周,三张桌子外只有两对窃窃私语的女生,一个男生在书架前翻阅资料,还有七八名学生,但都与我们相隔甚远。
那么,这封信一定是我收到的。我理所当然地拿起信,入手微沉,仿佛在口袋里存放已久。拆开信封,工整的小楷映入眼帘:”亲爱的美丽!”我揉了揉眼睛,没错,确实是”亲爱的美丽”。我大声说:”是你的,给你的情书。”惊讶之下,声音引来周围同学的目光。李美丽的脸颊渐渐泛红,她接过信,轻声问:”真的吗?”那天晚上,李美丽第一次成为卧谈会的焦点。大家七嘴八舌追问她和谁”来电”,在李美丽郑重否认后,话题转向”谁在暗恋她”。我灵光一闪,想起书架前的男生:”他走后立刻离开,会不会是他?”李美丽惊讶道:”真的?我没注意。”大家又追问那男生的外貌特征,直到值班老师咳嗽提醒,才意犹未尽地停止讨论。
情书事件后,寝室氛围悄然改变。女生们态度明显软化,李美丽也变得开朗许多,说话声音不再怯懦,眼神不再迷茫,而是闪烁着如水般的光芒。有人惊叹:”以前怎么没发现,李美丽其实很有气质。”男生们也开始打听:”你们寝室那个李美丽,有男朋友了吗?”这些话语让李美丽笑容更加灿烂。后来她陆续收到更多情书,甚至数学系男生约她吃饭失败,却在电台点了一首《一只受伤的老鹰》,被我们改成了”一只受伤的苍蝇”,成了寝室经典笑料。但直到毕业,李美丽始终未谈过恋爱,她依旧每天泡在图书馆,成绩优异,大四时被保送本校研究生。
图书馆的那封情书究竟出自谁手?这个问题最终不了了之。工作第二年,我在长沙出差时偶遇李美丽,她主动提起这件事。原来那封信是她自己写的。我并不惊讶——只有我见过信件,第一眼就认出是她的字迹,那样工整流畅的小楷。但这又何妨?重要的是,她因此重获快乐。我们相视而笑,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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