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秋夜笼罩着上海郊区的桃花镇。镇上有一位医术精湛的医生周观,那晚他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正准备关门歇息,突然,几个蒙面人闯入屋内。他们一言不发,用破布塞住周观的嘴,蒙上他的眼睛,然后绳索捆绑,强行拖出屋外。周观被推上马车,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被带到一间屋子里。当他被解开黑布,眼前竟是一个临盆的产妇,已奄奄一息。一位老妇焦急地恳求:“先生,救救她吧!”周观见状,顾不得许多,立刻为产妇接生。直到天快亮时,他才艰难地接生下一个男婴。随后,他被带到隔壁房间,精疲力竭地靠在椅子上。突然,门轴发出声响,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走近,将一杯茶和一把匕首放在周观面前,阴冷的声音响起:“选一个死法吧。”周观惊愕抬头,愤然道:“你们绑架我是为了救产妇和孩子,如今我已做到,为何恩将仇报?”黑衣人拿起匕首把玩,冷笑道:“我们只是按上面的意思做,怪不得我们。”他的手腕上有一颗黑痣,如同恶魔的嘴脸。周观知道,碰上这样的恶人,没有道理可讲。他苦笑一声:“我一生救人无数,想不到最后死在被救人的手里。”说完,他闭上眼睛,任由对方动手。就在匕首即将落下时,突然传来外面的大喊:“着火了!”黑衣人似乎愣了一下,匆匆外出。一阵怪风吹灭油灯,黑暗中,一个人影拉起周观向外跑去。周观直觉对方没有恶意,那人将他带到院子后的小门,催促他快逃。周观拱手道:“请恩人留下大名,日后定当报答。”那人却沉默不语,将周观推出门外,迅速关上门。周观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信佛的他认定这是上天派人来救他。
周观回到家中,衣衫凌乱,瘫软在地。家人再三询问,他始终不肯透露当晚的遭遇,心中充满谜团。他想不明白,何人对他下此毒手?他来桃花镇不过一年多,只有治好的病人,没有结下的冤家,即便有冤家,也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镇上另一位医生夏冰水。上个月,镇长胡循告诉他,县上要评选模范医生,当选者将获得巨额补贴,诊所也能由政府全额拨款。桃花镇原本只有夏家的医馆,据说乾隆下江南时曾到此,偶感不适,被夏家医者治愈,夏氏中医从此名噪一时。夏冰水是夏家传人,到他这一代,夏氏医馆在当地已颇具名气。去年,周观在镇西街开设诊所,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治好了几个夏家医不好的人,乡人纷纷从夏家转而求诊于周观。百姓称东街的夏家为“东医”,镇西街的周观为“西医”。周观虽是祖传名医,却学的是西医。他年纪不过四十出头,这让已届花甲之年的夏冰水十分不快。两家虽无交往,却暗中存有芥蒂。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夏冰水曾扬言,若有人去周观诊所,便不再上他那儿看病。周观哈哈大笑,说若治不好,只管去夏家。镇长胡循多次调解,两家仍不冷不热。
绑架事件过去数日,周观再未受到麻烦。这天,徒弟黄平拿来一张夏冰水送来的请柬,邀请周观到府上商议要事。周观心中疑惑,他与夏冰水从不往来,为何邀请他?黄平看出周观心思,说夏冰水想用阴的。周观却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好意邀请,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恰在此时,儿子周勇俊从日本医专毕业归来,这几日正帮父亲打理诊所。周勇俊认为有理,周观决定前往夏家。
周观来到夏家,夏冰水十分客气,却似乎有所难言之隐。周观性子直爽,直言:“夏老先生,请我过来有何指教?”夏冰水言辞闪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瞒周先生,我有个难治的病人,各种方法都无效。听说先生有其他方法,所以特意邀请……”夏冰水能让周观来为他女儿治病,对他而言是破天荒之举。周观不知夏冰水出于无奈还是另有用意。他沉吟片刻,说:“能否先让我看看病人?作为医者,总要以病家为重。”夏冰水在前带路,转到后堂房内,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姑娘,已昏迷三天,周观一看便知病得不轻。夏冰水双手拱道:“周医生,实话相告,这是小女雅芳,神智不清已有三天,我已束手无策,小女清醒时指名要先生来医治。”周观坚定道:“你我同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等本分,我定当竭尽全力。”夏雅芳高烧不退,人已昏沉。周观知道需用西药控制病情,提议用西药治疗。夏冰水虽反对西医,但见女儿如此,只能点头答应。不出一天,夏雅芳高烧退去,人渐清醒,能坐起喝粥。几天后,夏冰水备下厚礼前来致谢。周勇俊认出夏雅芳是县中的同学,两人相谈甚欢。周观看着夏雅芳,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一时却说不出缘由。他喜欢这姑娘的性格,大方活泼,机灵可爱,“咯咯”的笑声能化解一切烦恼。他对夏冰水说:“你有一个好女儿。”夏冰水哈哈大笑:“周先生,若不嫌弃,我把小女嫁与你家儿子如何?”周观大笑:“好啊,如此我们两家能成一家,岂不更好。”夏冰水认真道:“我可是说真的。”周观也认真道:“我也是认真的。”夏冰水大笑:“都说我们两家不和,我想我们合起手来,才能造福一方百姓。”两人手握在一起,当即周家请来媒婆下聘夏家。周勇俊和夏雅芳是同学,相互了解,两人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周夏两家订下亲事。
然而,没过多久,周观想悔婚了。事情还得从那起绑架案说起。那晚,周观出诊归来,路过老街时,一个老妇的身影在他眼前一晃。他认出正是绑架那天求他接生的那个老妇。他悄悄跟了上去,七转八拐,见老妇进了一间院子。周观推门而入,问道:“你还认得我吗?”老妇人见状慌张万分,拼命摇头。周观拉起她要去见官,老妇人吓得跪地磕头,说:“这不关我的事。我原本只是个接生婆,那天有人接我去接生,后来我没法子他们才把先生接来,实实不与我相干。”看那婆子头磕如捣蒜,屋里布置像个接生婆的住处。周观也就信了。“那你说说,那个产妇是谁的娘子?”婆子头摇得像货郎鼓,说她不知道。周观知道再多问也是无益,可能这妇人也只了解这些。他抽身而去,走到门口回头望了眼婆子,那婆子两眼正盯着周观,周观从这眼神中,感觉到婆子说的不是实话。他慢慢踱出房去,心里却想着如何探得真相。周观出了婆子家天已发黑,他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暗中观察着老妇。没多会,婆子匆忙出门,周观悄悄跟上,想不到婆子最后进了夏冰水家的后门。周观心里一愣,难道绑架自己要置他于死地的人真是夏冰水?周观一夜无眠,第二天想再次赶到婆子家问个清楚。路过老妇家门口时,只见门前挂着白幡,一问才知,婆子昨晚暴病而死。周观一下傻了,看来婆子是知道绑架之人的,昨日肯定告诉了对方,对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周观背脊感到一阵寒冷,对方太凶残了。想到夏冰水那笑嘻嘻的模样,他更是背上发冷。事有凑巧。就在周观想找夏冰水问个明白之时,夏冰水又来请他了。这回他多了个心眼,怕夏家对他下手,特意带上徒弟黄平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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