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得子，无疑是人生中最为喜悦的盛事，尤其对于世代单传的王司马而言，这一喜更是如获至宝。他膝下仅有的两个女儿，让他对这新生的男婴视若珍宝，倾尽家财。为了庆祝这一喜事，王司马大摆三朝宴，足足请了一百多桌宾客，场面极其奢华。然而，细心的宾客发现，王司马在酒席上始终眉头紧锁，似有心事，却又不肯明说，众人只能作罢。
宴席散去后，王司马更是做出一件令人费解的举动。他命账房兑换了整整四十千铜钱，全部堆放在后院的空屋中，并宣布这些钱将用于新儿的所有开支。账房心中疑惑，暗忖老爷是否高兴过度，神智不清，但不敢多言，只得照办。自此以后，无论是雇佣奶妈、添置新衣，还是其他一切用度，都从这堆铜钱中支出，分文不差。
王夫人虽为儿媳，却对丈夫的举动越来越感到困惑。她虽性情温和，平日不多言语，但终究忍不住开口责问：“老爷，我看你对这孩子似乎并不十分疼爱。他虽是庶出，并非我亲生，但终究是我王家一脉，怎能……”王司马闻言，长叹一声，欲言又止。在夫人连声追问下，他终于吐露心事：“夫人，实不相瞒，这孩子降生的前一天晚上，我曾梦见一个黑衣人来讨要四十千铜钱。我正惊疑不定时，梦便醒了。次日清晨，孩子便降生了，我推想这定是我前生欠下的宿债，特意来讨债的。”
王夫人闻言，不禁嗔怪道：“老爷，这梦又怎能当真？好好的一个孩子，竟被你说成讨债鬼，你不心疼吗？”王司马本将此事深藏心底，无人知晓，日思夜想之下，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如今被夫人如此一劝，心中也有些动摇。
正说着话，奶娘抱着小少爷进来玩耍。这胖乎乎的小婴儿已经会认人了，见到父母，便咿咿呀呀地叫着，十分可爱。王夫人接过孩子，在他雪白的小脸和脖子上亲个不停，柔声道：“我的儿，你父亲说你是讨债鬼，你说他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们这样的孩子，讨什么为娘都情愿给……”小婴儿怕痒，在母亲怀里咯咯笑着，挥舞着藕节般的小手。王司马见此情景，也不禁心热起来，凑上前去摸着婴儿的小手，笑嘻嘻地说：“看来是我多心了，如果真是讨债的，那四十千铜钱也用得差不多了……”
话未说完，婴儿原本红扑扑的脸蛋突然变了颜色，瞬间转为可怕的暗灰，胖胖的头猛地向后折去，原本乱挥的小手也垂了下来。房间里的三个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奶娘鼓起勇气，摸了摸小少爷的口鼻，颤声道：“……少爷……没气了……”王夫人闻言，顿时泪如雨下，哭喊着叫快去请医生。王司马却摆摆手，颓然道：“不必了，没有用的，办后事吧。”
丧事办完，账房先生来报账，结果正正好好，后院空屋里余下的铜钱正好够办一场风光的葬礼，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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