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夕,父母与我围坐一堂,气氛微妙。母亲悄悄拉住我,压低声音道:”女儿啊,若是婆家待你不如意,老公冷落你,婆婆又对你刻薄,不必强忍,娘家永远是你温暖的港湾,衣食无忧。”父亲闻言,急忙打断:”这是大喜的日子,说什么丧气话,要讲点吉祥话才好。”母亲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父亲见状,立刻转变态度,更加夸张地保证:”女儿放心,要是婆家敢欺负你,我定率人打上门去,非踏平他们不可。”我搂着这对活宝父母,巧笑倩兮地回应:”戒指我收下,心甘情愿与良人共度此生,多的是花好月圆、人长久,何必忧心忡忡。”婚后,我把这段趣事讲给老公听,他捧腹大笑,坦言不仅岳父母患了焦虑症,连他父母也行为怪异,生怕儿子受委屈,动不动就召来面授机宜。表面上看,亲家们各怀心思,可私下见面时却一团和气,这边叮嘱女儿要孝敬公婆、体贴夫婿,那边教诲儿子要尊敬岳父母、疼爱妻子。我与老公交换眼色,偷笑不语,任凭他们各说各话。
不到一月,母亲就嘀咕我日渐消瘦,我喜出望外。可母亲却疑心夫家歧视胖人,追问道:”女婿是否给你脸色看,婆婆有没有来烦你?”父亲也跳出来帮腔。我笑着回答:”没有没有,老公说我胖瘦皆美,婆婆说若要备孕还得多吃点。”二老见我油盐不进,悻悻离去,委屈得直跺脚。次日,我偶感风寒,父母立即兴师动众登门。他们带着水果药品,还蒸了我最爱的包子。两位家长配合默契,母亲温柔地为我沏感冒冲剂,父亲热心地劝我吃包子。正当其乐融融之际,父母突然一唱一和,绵里藏针地怪罪女婿照顾不周,致使我减肥过度伤了身体。老公涨红了脸,瞪大了眼睛,像个呆头鹅。我只能委曲求全,发誓从此听从父母的话,善待肠胃。父母大获全胜,笑得合不拢嘴,我却闷闷不乐。
翁婿二人皆爱围棋,闲暇时对弈,也算棋友。不过杀上三五盘后,父亲又提起往事,抱怨女儿不成器,大好时光虚度,文武双全的期望落空,让他面子上过不去。见女婿不接话,只埋头摆棋子,父亲立刻借题发挥,劝他力争上游,争取当上行长。老公与我同样胸无大志,不羡慕功名利禄。可父亲兴致高昂,为女婿规划未来,劝他多套近乎、多表现。可怜老公只是个技术人员,生性腼腆,逢迎讨好全不在行。父亲不依不饶,给他买来情商提升书籍,时不时检查进度。老公吓得屁滚尿流,挑灯夜战,看到呕吐。父亲再来督导时,我忍无可忍:”爸,他实在不是这块料,真要光宗耀祖的大业,您就让他继续平庸吧。”老人家咂嘴叹气,母亲也来劝解。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别忘了,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已长大成人,有自己的判断力,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母亲恼羞成怒,赌气说不管我的事,还逼父亲表态。我犀利目光盯住父亲,他立刻打了个无限长的呵欠,仿佛地老天荒。
近段时间,工作不顺,老公出差,又因天气乍暖还寒,我闹起肠胃炎,仿佛全世界都在与我作对。我挂着点滴,苍白地坐在椅子上。那些冰凉液体,涓涓流入血管,不知能否尽快驱散病毒。门悄悄推开,竟然是那发誓再也不管我的母亲。她装作若无其事,坐我身边,替我暖手。一生倔强的老太太在我耳边承诺,以后会各守边界,好好相处。老公回来后,我喜滋滋诉说前情,他只是笑着看我,笑容里却藏着玄机。原来,这些日子婆婆一直在催生。老公笑道:”我妈说,家里只能由一人做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紧张地问:”那你怎么答?”老公郑重地说:”我告诉妈,我俩互相尊重,绝不刮风,撒哈拉也能变桃花源。”我感动不已。良久,我好奇地问:”那你最后到底怎么说服老人的?”他将手反枕脑后,挤挤眼睛:”我就说,我是嫁出去的女婿,业已成家立业,会好好规划未来,你们且放宽心享受人生。”岁月绵长,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所以才会亮出真心,这样努力去沟通。来日方长,我们有勇气继续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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