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乡村冲突与记忆的消逝

祥云人雷杰龙曾讲述过一件近期的见闻。他返乡省亲时,闲步于村中,目睹了一幕令人心惊的场景。一对父子因琐事争执,起初怒火中烧,继而失态咒骂,言语不堪入耳。父亲情急之下,竟操起锄柄击向儿子头部。儿子险些中招,迅速躲入家中,取出长刀反扑。七旬老父见状惊恐,转身欲逃,却被儿子紧追不舍。刀风呼啸,老父在村边寻一棵大树攀爬,动作竟如猿猴般敏捷。他稳坐枝头喘息,对树下呆立的儿子破口大骂。儿子无动于衷,只挥刀砍向树干,意图不言自明——树倒人亡。然而树未倒,老父却再也无法忍受,继续辱骂。雷杰龙至今难忘,那棵历经千年的古树仿佛被刀斧劈开,而记忆中那个祥和的故乡,也如梦幻般消逝。

李有杰与宋田夫妇,在姚安老家守着村庄拍摄纪录片。麦田书店老板马力引荐他们至我办公室品茗。夫妇二人不善言辞,却目光执著,周身仿佛拧紧的发条。闲谈过后,他们播放了两个纪录片——一部已完成,名为《阿佬的村庄》,另一部尚在制作中。村庄总是被离开,却难以回归,更成为凭吊的场所。老祖母、父母、形态各异的老人,以及返乡的中年人,他们真实却如皮影戏般,庄严中透着荒诞,浓尘笼罩着每一张面孔。我有着相似的故乡记忆,片中几个细节令我潸然泪下。但最令我痛彻心扉的,是片中未捕捉到的场景:一位老人,含辛茹苦养育的几个儿子都在城市工作,却老无所依。儿子们如同消失在战场,老人绝望之下,携农药赴坟地自尽,尸身被野狗啃食大半。李有杰与宋田为类似场景痛哭流涕,但纪录片中的老人谈及此事,只是死寂般的叹息,生死之间的失重,对他们而言,早已是无需解开的结。

认识一人多年,却已断绝往来。他的故事荒诞离奇,常被四处传播。今举一例:在昆明以东的山谷里,此人投资修建一座小庙,雇佣能言善辩者扮作居士驻守。对外宣称建庙积德,引散落神灵归位。私下里,他利用新闻手段大肆宣传,广收信徒。庙宇粗制滥造,门前的功德碑却赫然列着各地捐助者名单——广东人某某捐多少、福建人某某捐多少、北京人某某捐多少,全系杜撰。每晚,此人驾车前往庙中,独占功德箱钥匙,取钱离去,从不敬香。居士曾劝他祭拜门边怒目金刚,话音未落,他已发动汽车。令人稍感慰藉的是,后来他与居士反目,居士不辞而别;再后来,香火断绝,功德箱空空如也,他将泥塑菩萨贱卖予山民,关闭庙宇,如同清算亏本商场般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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