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每次推开窗,眼前总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身影。她头发凌乱,穿着拖鞋,坐在门口抽烟,眼圈深黑,目光空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颓废与凄凉。像一朵盛放后的玫瑰,就这样凋零了。她的样子却让苏明感到熟悉,仿佛是某部老电影里的女人,只是记不起片名和她的名字。这个冬天异常寒冷,她却依然坐在门口,任凭寒风吹拂,脸颊冻得青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人。有时她的目光会变得充满期盼,但很快又转为深深的失望。当某些男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注视她时,她会迅速关上门。苏明一度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可怜人,直到亲眼目睹一个男人强行将她拖进屋里,许久后才出来,脸上带着满足的快感。而这个男人经常出入这里。第二天,苏明又看到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直到天黑才上楼。直到某一天,苏明经过她的门口时,她叼着烟的嘴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扔掉烟,喃喃自语:“阿磊,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她从背后抱住苏明,温凉的水珠落在他的脖子上。苏明叹了口气:“我不是阿磊,你认错了。”她却固执地说:“不,我怎么会不认得你,我等了你整整五年,阿磊,你终于回来了。”她问过每一个路过的人是否认识她,但他们都摇头。她抱着苏明,像个孩子一样哭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倾诉心中的委屈与苦涩。苏明不忍心推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我们进屋去吧。”她顺从地点头,神情温顺,像一朵枯萎的花突然重焕生机。
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风格,墙壁上贴着大幅海报,都是那个女人的照片。苏明突然想起自己曾买过她的演出照,贴在铅笔盒里,日日凝望。她应该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他觉得她依然年轻,带着一种柔弱的美。美云,正如她的名字,美得像云朵,飘忽而耀眼。她指着屋子说:“你看,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就没动过,椅子都没动一下。”在美云絮絮叨叨的讲述中,苏明才明白,阿磊是她未出道时的恋人。成名后,她抛弃了阿磊,他却始终守在她身边。极盛之后,因生病无法再演出,阿磊带着她所有值钱的东西走了。如今她神智恍惚,依旧在这房子里等待阿磊。她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当年我那么唾弃你,你都不离开我,现在不会不要我的。”说着就哭了,摸着苏明的脸:“阿磊,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等了你那么多年。”她的唇灼热如火,紧紧拥抱苏明,苏明僵硬的身体仿佛被点燃,升腾而擦亮。他想拒绝这个可怜的女人,却又害怕她绝望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像上帝,在拯救一个寂寞的灵魂。他开始放纵自己的身体,当进入的那一刻,晦涩的感觉仿佛从黑暗飘到云端,美云的脸纠结成快乐的姿态,竟与他多年前看过的电影里她的表情一模一样——像一朵狂放的野玫瑰。那一刻,他明白自己无法拒绝她,突然希望自己真是阿磊,让这个女人重新绽放如玫瑰。但他真的能成为阿磊吗?离开旧公寓时,他望着窗里的微弱灯光,喃喃自语。
那天之后,他常带着马蹄莲来看她,她喜欢这种花。她的神智时清时乱,清醒时像对普通粉丝那样夸耀自己当年的美貌与名气,不断问他是否常来选花;糊涂时则认出他是阿磊,纠缠不休,倾诉思念与狂爱。有时苏明希望她永远糊涂,这样就能永远纠缠下去,像藤蔓般缠绕。但有一天,美云在缠绵中突然清醒:“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颤抖着去床头拿粉末状的东西,用针筒扎进自己体内,那是最后一点毒品。苏明脑中闪过旧新闻:艳星美云因毒瘾放弃演艺生涯。美云平静下来,问:“你为什么来看我?阿磊是不是出事了?”苏明避开问题,叹了口气:“戒毒吧,我要让你过上正常的日子。”她贴在他胸前,眼中含泪:“其实我认得你,那时我还没当演员,你总送马蹄莲给我,说等我长大了娶我。我还记得你鼻侧的痣,那时我管你叫小屁孩,你说等你老了,还会娶我吗?你拼命点头,真认真。”说到这里,美云落泪,抹去泪痕继续说:“后来我经历了太多,再也不能像当初那么纯洁了。”苏明紧紧抱住她。是啊,他怎么会忘记那个天真梦想,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她,以为世界只有她。但后来他上了中学,美云有了阿磊,就很少见面。他知道阿磊始终对她好,只是他的好害了她。他轻声说:“明天,我送你去戒毒所吧。”她摇头:“我要先见到阿磊,他说会来看我,如果离开就再也找不到了。”苏明不再坚持。
那天,苏明沉默地抽着烟,凝视着旧公寓。这个女人永远属于这里,像上个世纪的人,陈旧而凄怨。当初她却美丽狂野。他看到那个经常出入的男人朝公寓走去,美云却没在楼下等,门紧闭着。男人被便衣带走,狂乱地叫着“美云,美云”。而美云被打了镇静剂,昏睡不醒。醒来后,她发现苏明专注地看着她的脸。他爱怜地说:“美云,其实你的神智一直清醒,你等的人不是阿磊,而是他的毒品。你说多年没见,是在撒谎,怕他送毒品的事暴露。”苏明抽了口烟,叹了口气:“阿磊那么爱你,其实你早就不爱他了。你等他,只是因为毒品。你恨他毁了你,用毒品控制你。你想戒,却缺乏意志力,甘愿沉沦。阿磊贩毒养你吸毒,我们已经盯上他了,他还牵涉到重大贩毒集团,现在集团被一网打尽,阿磊也被抓了。”美云喃喃道:“你接近我,是为了这个案件?”苏明摇头:“开始只调查阿磊,没想到吸毒的人是你。美云,跟我回去戒毒吧。”美云神情突然变得温柔,像母性般慈悲,令他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对他说:“等你长大了,我也老了,那时还会娶我吗?”此刻她却笑着:“苏明,你让我感到身体突然透明了,你是我的救赎,我洗个澡,要干净地跟你去。”他点头,却等了半小时不见她出来,预感到不妙,撞开卫生间门时,看到一缸血水和倒在里面的美云,她还有一口气。她微笑着:“对不起,苏明,我有病,活不久了。第一次见到你时认出你,想带你离开这个肮脏世界。我那么想占有你,自私狠毒,知道你会恨我,所以先走一步。如果有来生,可不可以娶我?”苏明心底的痛苦突然冰冷,意识模糊。清醒后,美云已全身发凉,安静地看着他,没闭上眼睛,仿佛只等他回答。他发出绝望的嚎叫,将她抱出。
他抱着她去海边,上了一艘小船,小船摇摇晃晃,漫无方向。美云脸色如纸,他安静地合上她的眼睛,躺在她身上,握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他说:“美云,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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