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语言能够深深烙印在人的灵魂之中,融入骨髓与血液。无论漂泊多远,容颜会随岁月改变,但最初习得的母语却如影随形,永不褪色。这便是”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深刻内涵——乡音是游子心中永恒的坐标,无论身在何方,都能瞬间唤醒对故乡的眷恋。对于林语堂而言,闽南话正是这样一种具有魔力的语言。
林语堂对闽南话的情感达到了极致。尽管他精通普通话和英语,成为少数以英文创作并享誉国际的中国作家,但乡音始终牵动着他的心弦。在平和坂仔的童年时光,在厦门的求学岁月,闽南话作为最初的母语,早已成为他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与血脉交融。因此,每当听到乡音,总能让他心生欢喜。在《来台后二十四快事》中,他不仅将”听乡音”列为快事之一,更将其排在第二和第三位,足见其珍视程度。
初回祖国时,林语堂在山上租住,偶然听见隔壁妇人用闽南话粗声粗气地责骂孩子。北方人听来只觉刺耳,他却会心一笑——这种熟悉的乡音让他倍感亲切。更令他惊喜的是,在电影院里,邻座女郎的闽南语对话让他瞬间仿佛回到了故乡。以林语堂闲适的生活态度,本该对这种扰人清静的粗鄙言语感到烦恼,但乡音却赋予这一切美妙的滤镜,将所有不快转化为温暖的慰藉。
《说乡情》中,林语堂动情地写道:”我来台湾,不期然听见乡音,自是快活。”在电影院,女招待偶然说出的闽南话;在观众席,邻座观众的闽南方言;走出影院后,街上游行队伍中白衣红裙的女子们用闽南话互相调侃——这些不期而遇的乡音,被他视为”何世修来的福分”,流露出近乎感恩涕零的真挚情感。
岁月并未冲淡林语堂对闽南话的痴迷,反而随着阅历增长愈发深厚。一次在台湾,他到小饭馆吃猪脚,老板热情地用闽南话招呼:”林博士等哈久?真歹细!织盖请你吃烟呷(和)吃茶。”得知猪脚饭美味又实惠,老板更是热情邀请:”请林博士吃看迈(看看)!”当老板提到为儿子生日准备猪脚面线时,林语堂高兴得合不拢嘴,也用闽南话回应:”真好呷!真好呷!”这种纯粹的喜悦,源于乡音带来的归属感。
更有趣的是,林语堂会刻意寻找与闽南人交流的机会。在香港街头,他特意买下大堆用不着的铁线铁钉,只为多和讲闽南话的店老板说几句。这种近乎”语言瘾”的行为,体现了他对乡音近乎偏执的热爱。闽南话不仅是林语堂的语言记忆,更是他文化身份的象征,承载着无法割舍的乡愁与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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