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爷爷的味道。他总是笑，总是说，记忆里却鲜有他流泪的瞬间。读懂了人生苦短的爷爷，那望穿秋水的眼眸里，原来盛满了无声的泪水。小时候，我最爱被爷爷抱着，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却传递着无尽的温柔。我常常脸贴着爷爷的鼻尖，深深嗅闻，爷爷的味道里，有甜，有咸，有苦，也有涩……但归根结底，爷爷的味道是甜的。
爷爷最爱吃年糕。每逢佳节，他总是兴致勃勃，带着我这个跟屁虫在厨房里忙活。终于，一盘香喷喷的年糕出锅了，上面点缀着红枣和糖，看得我垂涎欲滴。妈妈和奶奶不爱吃年糕，只说爷爷瞎忙，而我早已迫不及待地用小手抓起枣子，一扫而空。剩下的年糕，只能爷爷独自享受了。追着爷爷撒娇要年糕的场景，成了家里一道温馨的风景线。看，爷爷的味道是甜的。
爷爷的味道，也是咸的。他曾经对我说：“爷爷不知道哭。”那时，我信以为真，因为他从未在我面前流泪。直到那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我和妈妈在地里捡麦子回来，正玩得开心，邻居家的小孩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喊：“你奶奶死了！”我和妈妈慌忙收拾，飞奔回家。只见爷爷正屋里无声地哭泣，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那一刻，我明白了，爷爷的味道，原来也是咸的。
爷爷的味道，更是苦的。常陪爷爷聊天，打发着没了奶奶唠叨的日子，我才得知，我家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爷爷小时候家境富裕，但他最终没有读书，因为他觉得家业已经足够大，读书已无必要。然而，爷爷却比任何人都博学，他能引经据典，张口就来：“会挽雕云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破釜沉舟，百二秦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甚至还有许多难以理解的古文句子。他常常感叹没能上学的遗憾，而我也成了他的希望。还有文革十年的动荡，三年天灾人祸，爷爷是如何度过的？中国又是如何走过来的？这一切，只有他们这一代人知道。爷爷只说过，没饭吃的日子不好过。他吐出一口轻烟，那烟雾的味道，竟然是苦的。我这才明白，爷爷的说笑中，原来蕴含着人生的味道。
闲暇时，我也会品一壶爷爷泡的茶。茶香袅袅，仿佛也装载着爷爷的味道。爷爷的味道，是甜的，是咸的，是苦的，更是那深沉的人生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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