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那位用木棍站讲台的好老师

他身材不高,微微发福的脸上嵌着一双时常眯起的慈祥眼睛,花白的短发更显出他的忠厚老实。一条强健的右腿支撑着他,而左腿却从膝盖以下全部截去,一根被磨得油亮的圆木棍是他唯一的依靠。这条腿何时失去,为何失去,我们无从知晓。只记得有一次,他在课堂上讲到女娲氏补天造人的神话时,笑着对我们说:”女娲氏用双手捏泥人捏得累了,便用树枝沾起泥巴向地上甩,甩到地上的泥巴也变成了人。只是有的人,由于女娲甩得太用力,摔丢了腿和胳膊。我就是那时候被她甩掉了一条腿的。”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但笑声过后,每个学生的心头都涌起一股酸楚,对刘老师的尊敬也油然而生。

他仅凭一条健壮的右腿和一根木棍,每天要站上数个小时为我们授课。每当需要书写板书时,他会用木棍撑地,右腿离地,身体猛地旋转,瞬间转向黑板。写完那粗壮的粉笔字后,又以拐杖为支点再次旋转回讲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师,一天不知要这样跳跃旋转多少次。而每一次的急转,都让在场的学生们心跳加速。他的课讲得极富感染力。当谈到祖国的辉煌历史时,他总是充满自豪;讲到历代民族英雄时,他慷慨激昂,常常让我们感动落泪;而谈及近代史上受屈辱的岁月,他又会哽咽难言,使我们沉重地低下头去。

后来,我顺利考入大学历史系,这与刘老师的影响密不可分。他不太重视笔试,却偏爱课堂提问,让学生们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每当有同学回答正确且深刻时,他便会静静地站在教室角落,微仰着头,眯起眼睛,仿佛在聆听一首美妙的乐曲。随后,又像从沉醉中醒来,长舒一口气,满意地在记分册上写下分数,亲切而洪亮地说:”好!五分!”如果有的同学回答得不够理想,他就会吃惊地瞪大眼睛,关切地注视着同学,一边轻声说:”别紧张,想想,想想,再好好想想。”一边不住地点头,仿佛每一次点头都能给学生注入新的灵感。这时候,他比被提问的学生还要紧张。这样的场景,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年,但每当想起,依然那么鲜活,那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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