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在医院的灵堂里，常福德老两口的心像被撕裂一般，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上午还活蹦乱跳的孙子小虎，转眼间就撒手人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无法接受，思绪万千。早上放学时，小虎突然喊头痛，常福德急忙带他去医院。医生检查后，决定给小虎打吊针，并让常福德去药房取药。一切准备就绪，吊针挂上后，常福德在一旁看着，却突然发现孙子不对劲——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头上不停冒汗。他立刻喊来护士，护士赶到后也慌了手脚，急忙拔掉针头。但一切似乎都太迟了，小虎已经不省人事，陷入休克。尽管医院经过数小时的全力抢救，但最终未能挽回生命，小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常福德和老伴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们不停地重复着：“这可咋办呀，这让我们如何向他的父母交代？”小虎是他们唯一的孙子，今年刚满五岁，在幼儿园大班就读。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小虎从小由爷爷奶奶抚养，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如今孙子离他们而去，这对老两口是致命的打击。他们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当护士将小虎的遗体送往太平间时，老两口死死抱住孙子的遗体，不愿松手，悲痛欲绝地哭喊。
就在常福德悲痛万分之际，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来到他面前，试图劝慰：“大叔，哭有什么用？死者不能复生。现在这医院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只认钱。最要紧的是向他们讨个说法，孩子不能这么白白地送命。”
“讨说法？讨什么说法？”常福德有些纳闷，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咱的孩子让他们看死了，这就是医疗事故，他们必须赔偿。”
小伙子的一席话让常福德顿时恍然大悟，他想起孙子是走着来看病的，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没命，一定是医院出了差错。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个农村人，在这里无亲无故，和医院理论，能行吗？小伙子看出了常福德的顾虑，便自告奋勇地说：“大叔，你不用担心，如今好人多的是，只要是不平之事，谁都会挺身而出帮助你的。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常福德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人，感动得不知说啥好，他紧紧握住小伙子的手说：“贤侄，这事就全靠你了。叔百分之百相信你，你说咋办就咋办。只要医院赔偿了，叔绝不会亏待你。这样，也好给我儿子儿媳有个交代。”
“现在咱就找他院长去。”小伙子说着，就带着常福德两口子去找院长。一见院长，小伙子就嚷嚷起来：“你们医院是咋搞的？我们的孩子让医生看死了，你们得负完全责任，赔偿孩子的命。”
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听了小伙子的话，耐心解释道：“老乡，请先别发火，这事我刚听值班医生汇报了。这孩子的病有点突然，至于问题出在哪儿，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调查后才有结论。”
常福德和老伴不管院长的解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喊：“我要我孙子哩！”这一哭闹，院长的办公室里一下子挤满了人，有医生、护士，还有住院病人的家属。有人劝说，有人解释，场面混乱不堪。小伙子一看人多了，指着院长，气势汹汹地说：“不行，说的再好没用，孩子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死在医院里。”
有人问小伙子：“你是娃的什么人？”小伙子愣了一下，说：“我——，我是娃他爸。”
“娃他爸，你先冷静冷静。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愿看到的。咱们有事好好说嘛，低声高声一样能解决问题吗？再说，是不是医院的问题还很难说吗。”一个戴眼镜的医生说。
“放你娘的屁。”小伙子顺手给了那医生一个耳光，骂道：“你他妈的良心是让狗吃了。你们把孩子看死了，不想办法解决问题，推三推四的。还叫我们冷静，我们能冷静得了吗？要是你遇上这事，你能冷静吗？”那个医生用手捂住脸，惊愕地看着这小伙子，不敢再吭声。
其他人见此情景，连忙上前，连说带劝，连拉带拽地把小伙子拉出了院长的办公室。小伙子不肯罢休，冲着院长喊道：“不赔你就别想安宁，我看你这医院还开不开？”说完，这才骂骂咧咧地把常福德老两口子叫上走了。
出了医院，常福德有点害怕，他担心把事闹大了以后咋收场，就小心翼翼地说：“咱好好和人家说吗，闹得满院人都知道了，恐怕——”
小伙子不以为然地说：“好我叔哩，这你不懂，你和他好说，他们就不理你。这事就是要人知道，这样他们才有压力，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吗？”小伙子很内行地说：“你不在气势上压倒他们咋行？”
“这还不够，明天还要更厉害点才对。”常福德不明白小伙子说的更厉害的还有什么，两眼看着小伙子说不上话来。
小伙子胸有成竹地说：“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第二天，医院里来了二十多个人，他们在医院的院子里挂起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还我儿子，还我孙子”。接着又抬来一张桌子，放着小虎的照片，四周摆放了几个大花圈，在医院院子里设起了灵堂。几个年纪大的老汉老婆坐在院子里，逢人就说，遇人就讲，这个医院如何不负责任，把人看死了，现在又不承担责任，不愿赔偿。连哭带说，那场面，谁见不伤心，那个不落泪？说的医生护士个个回避，哭的来就医的患者扭头就走。就这样，一连三四天，天天如此。把医院搞得乌烟瘴气，哪里像医院，简直就像是火葬场。
到了第五天的中午，突然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径直来到设在医院院子里的灵堂前，一把抱起桌上放着的相片，二话没说扭身就走。这可把旁边的一些人吓坏了，急忙上前拦住说：“你们为何要拿我们孩子的照片？”
“你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儿子。”有人问小伙子：“孩子他爸？我就是孩子他爸。”
“不行，这照片是孩子他爸放在这儿，让我们在这儿看着。”那男的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女人说：“这就是娃他妈。”
众人都给搞糊涂了，他们不明白咋的又多出个娃的爸妈来，几个老婆上前扯住抱相片那男的不松手，不让他们走。正厮打着，常福德来了，他向众人证实，眼前这个抱相片的确实是娃的爸妈，自己就是孩子的爷爷。
一听他们才是孩子的亲属，有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那前几天那个小伙哩？”
“他已经被公安机关拘留了。”常福德说。
“妈呀，我们上当了。这几天不是白闹了，工钱向谁要去呀？”说着，一个个收拾了条幅，撤了设在院子里的灵堂，灰溜溜地撒伙了。
原来，常福德见事情越闹越大，就给儿子打了电话，如实把情况说了。儿子连夜赶回来了。他回来后，找到医院，得知医院已经把情况搞清楚了。原来小虎得的是急性脑膜炎，这种病这些年很少见，发病也非常快，发现的迟就来不及了。所以，尽管医生的诊断和处理的措施没错，但还是没能挽救下小虎的命。对此，院方也表示遗憾和道歉。小虎的爸妈是个明白人，也就原谅了。
这时，常福德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好心小伙子实际上就是人常说的医闹，他是专门借医患之间的矛盾，打着助人为乐的幌子，骗人钱财的。至于那些所谓的亲属都是医闹从人市上花钱雇来的。所以，就向派出所报了案。
事情真相大白，常福德内疚地对儿子说：“都怪我们没把孩子们照看好。”
儿子安慰父亲：“咋能怪你们？是孩子命就如此。不过，既然他不在了，也不能让别人胡折腾，让他的灵魂也不得安生呀？”父子俩想互安慰了一阵，就一块安排孩子的后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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