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大梦想
2005年1月底,年关将近,灵岩山上雪花纷飞。浙江象山影视基地却显得格外冷清,只有老街尽头一家客栈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屋内,章承祖与演员黄晓明、刘亦菲对戏,正是张纪中版《神雕侠侣》的拍摄现场。门外,围观的群众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小型菜市场。章承祖时而低头翻看剧本,时而抬头观察拍摄场景,嘴里还念念有词。他并非剧组工作人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群众演员,扮演没有台词的店小二。尽管如此,他硬是缠着工作人员要到了大部分剧本。谁曾想,这竟是他未来更多坚持的起点。
神雕剧组在象山拍摄了三个月,章承祖也在这里度过了三个月,甚至放弃了过年回家。片场的人笑他是最忠实的群众演员,也是最傻的,没钱还天天候场。家人也责怪他太折腾,四十岁的人还混日子。但没人知道,这三个月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章承祖1968年出生于象山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作为长子,从小被寄予厚望。父母取名”承祖”,希望他能延续父辈志愿,不再当农民。然而现实残酷,家贫且母亲早逝,初中毕业后他便接手祖辈的田地,彻底成为农民。命运的转折出现在1991年,他爱上了写小说,却遭到村里人的质疑。从1991年到2003年,他写了六部小说,每部都有生活原型。妻子起初支持,但后来发现他沉迷写作,将所有收入都投入其中,却始终无人问津。出版社虽愿意出书,却要求自费出版。十几年心血竟变成赔钱货,妻子终于无法忍受。
章承祖铁了心要将作品拍成电影。没钱没名,那就自己当制片人。妻子开始起早贪黑在镇上贩菜养家,而他则带着两百块钱离家出走,在宁波边打工边寻梦。剧本创作成为他的新目标,但只有中学文化的他无从下手。于是,他开始了漫长的”追剧组”之路,只要象山有电影拍摄,他必去观摩学习,研究剧本,偷师导演技巧。
时间久了,他从一个门外汉变成了小专家。终于,他将小说改编成剧本,并认清了拍电影的三大难关:立项、融资、制作发行。对于光杆司令的他,每一座山都像死劫,但为了理想,他咬牙坚持。
2008年,剧本《荷花庵》定稿,他四处奔走寻找拍摄机会,却一年无果。直到年底,宁波一家名为神农戏剧的公司愿意挂靠他申请立项,却要求他自筹资金。就这样,他成了独立电影制片人,哭笑不得。
2009年6月25日,等了六年的电影摄制许可证终于到手,他喜极而泣。他相信,有了通行证,剩下的两座山不会太难。宁波老板多,几十万投资应该不成问题。
街坊邻里的感人热浪
胶片电影成本太高,章承祖决定拍数字电影,前期费用约80万。2009年下半年,他停止打工,带着剧本、许可证和招商书四处寻找投资。在陌生的宁波,他逐个写字楼敲门,多数被前台拦截。邻居管云芬建议他找象山老板帮忙,这位年近七十的退休语文老师、会计,热心肠的管阿姨成了他的贵人。在她的帮助下,他遇到了一位有投资意向的老板,但最终因马太太反对而泡汤。
2010年2月,他又找了一位象山老板,却遭到无情拒绝。老板不耐烦地打断他,要求改剧本拍创业史。希望破灭,他不得不将预算压缩到50万。眼看许可证即将过期,投资却毫无着落,他急出病来,半年没打工,连饭钱都没有。
深夜,管阿姨的咳嗽惊醒了他。看着他的困境,她流下眼泪,决定拿出两万投资。她相信章承祖的执着,即使不富裕,也要帮他一把。第一个投资人竟然是这位退休老人。
2010年下半年,章承祖一边打零工一边继续寻找投资。邻居阿娜姐送来干净衣物,破烂王一淘送来好书,称他为崇拜的人。9月的一天,他接到一位郑姓女士的电话,说愿意投资。兴冲冲地来到富邦酒店,却不见人影。直到酒店对面广场,他才发现这位六七十岁的卖地图大妈,皮肤黝黑,衣着朴素。她拉着他的手,将四万块钱塞给他,说这是借条。这位卖矿泉水瓶半辈子的失败者,知道人在困境时多么渴望帮助。章承祖感动又愧疚,觉得自己如此自私。
几天后,管阿姨又介绍了两位邻居投资,一位保洁,一位企业职工,每人凑了几千。2011年春节,一场”买梦”活动在宁波月湖旁展开,陌生人和熟人纷纷捐款。许多打工青年表示愿意免费出演。邻里的投资接近十万,章承祖没想到,竟然是这群人帮他实现理想。
电影背后的买梦者
2011年3月,11位演员选定,都是”买梦”参与者。男一号林可珂由打工青年宋利扮演,女一号董芳由酒店服务员董林玲扮演。摄影沈建民免费帮忙,剧组只需管饭和交通。原本50万的费用,现在十几万就能搞定,演员们还提供服装道具。后期制作费用暂时不用愁。
5月4日,《荷花庵》正式开拍,章承祖带着21人来到五龙潭风景区。没有音效师、服装师、灯光师,但他严格要求演员,NG几十次也要反复拍摄。他亲自当导演、场记、替身,用三轮车当摄影轨道,滑轮模拟摇臂,竹筒收音……创意让沈建民惊叹。他告诉演员们,《荷花庵》要展现山里人的淳朴真性情,没有物欲横流,这是都市人渴望的返璞归真。演员们不计报酬,本色出演,反而更加真实。
由于演员们利用业余时间,电影进度缓慢。2011年11月1日杀青,叶根达喝了一宿酒,说这部电影让他找到了幸福的家。第二天,他送来笋干给”儿子”和”女儿”。电影完成后,浙江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影视动画专业的”169影视工作室”免费帮忙后期制作。2011年12月22日,《荷花庵》在宁波首映,所有”买梦”者到场观影。一个半小时的电影,观众数次流泪。章承祖也哭了,梦想终于实现,也感谢那些无私的”买梦者”。
文章网址:https://www.gushiio.com/gushihui/xiandaigushi/2998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