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脚下,住着一对母子,儿子名叫杨傻子。他每天上山砍柴,将砍好的柴火挑到集市上售卖,换回些许物品,维持着母子俩的生活。某日,杨傻子进山砍柴时走得更远,偶然发现一座山头上的大杨树上,有一只老鸹筑的大巢。他心生一计,想将这巢拆下,当作柴火卖个好价钱。
杨傻子来到杨树下,腰间插着斧头,脱掉鞋子,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高大的杨树。当他爬到老鸹巢下时,却发现巢中竟有一个巨大的蛋,约有斤重,蛋壳青翠透亮,十分漂亮。杨傻子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将蛋掏出,用手托着,又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包裹好,放入怀中。随后,他拆下老鸹巢,才从树上下来。
杨傻子将拆下的树枝捆扎成捆,整理出一大挑柴火。他挑着柴火,欢快地往山下走去。回到家后,他将此事告知母亲,并掏出那个大蛋,让母亲炒着吃。母亲接过蛋,仔细端详,如此巨大的蛋壳,如此鲜亮的色泽,她从未见过,心中爱不释手,舍不得炒着吃,便对傻子说:”我不能吃这个蛋,我要孵它,看看它会孵出什么鸟来。”
母亲将蛋放在温暖的炕头上,用棉布包裹起来,每天用手轻轻抚摸。如此过了半月左右,蛋壳内传来动静,几天后,蛋壳破裂,一只大雏鸟跳了出来,体型比小鹅还要大上一倍。雏鸟食欲旺盛,生长迅速,青色的脊梁,白色的肚皮,金黄的喙,母子俩每天无事时,就逗弄着它玩耍。
母亲对傻子说:”孩子,咱们无亲无故,有了这只鸟,你就当多个兄弟吧。”杨傻子便将这只鸟称为兄弟,而鸟儿也点头回应,显得十分通人性。傻子说:”这是只神鸟,我给它起个名字吧。”他想到了它原本是一枚圆圆的大蛋,便给它取名”老圆”。
杨家的生活虽然贫困,只有两间狭小的土坯房,但老圆的到来,为这个家带来了欢乐。老圆没有其他去处,每天只是跟着母亲出出进进。老圆食量巨大,原本杨傻子一个人打柴,勉强够母子俩生活,现在三人吃,杨傻子难以负担。母亲对老圆说:”老圆,你哥挣不上了,咱们这么穷,你什么时候会飞了,也能给咱们叼点东西来呀!”老圆听了,眨眨眼,点了点头。
为了让老圆快快长大,母亲开始只吃七成饱,后来只吃五成饱,随着老圆的饭量越来越大,她每天只吃三成饱,饿得瘦如干柴。老圆吃得充足,迅速成长,体型变得像牛犊一样大。母亲对老圆说:”圆,你能飞了吗?能为咱们家出点力了吗?”老圆点点头,在院子里踱步,突然展开大翅膀,向前一跃,飞向天空,绕着院子飞了三圈。
母亲望着天空,对老圆说:”圆,你找到吃的,可要早去早回啊?”老圆向前飞去,第二天上午,它从空中俯瞰,看见地面有一个大村庄,正是集市,人烟鼎沸,卖烧饼的、炸果子的、衣裳市、粮食市、牲口市,大车小辆,人山人海。老圆在村庄上空盘旋,最终落在集市上,背上背着口袋麦子和芝麻,飞回家去。经过一天半的飞行,老圆终于回到了家。这时,母亲正望着东南天空哭泣,她担心老圆第一次出门,可能会被猎人射杀。就在这时,老圆回来了。母亲转忧为喜,老圆远远地展开翅膀,带着一阵大风冲了下来,落在院子里,收起翅膀,麦子和芝麻滚落下来。母亲上前一看,欣喜若狂,她将老圆领到屋里,烧了水,做了饭,让老圆吃喝。这时,杨傻子打柴回来,看到这些东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从这次开始,老圆经常外出,为家里叼来金银珠宝,盖房子买地;叼来山珍海味,供母亲享用。不到三年,杨家的日子就变得富裕起来。他们盖了五正三厢大四合院,前出廊,后出厦,上面装饰着钢叉铁沿,中间画栋雕梁,院地上铺着砖石,院中种植着青松翠柏、奇花异草,富贵极了!他们买了十顷地,拴了两挂大车,雇了五六个年工和五六个使唤人,屋里摆设富丽堂皇,日子过得阔绰极了。
然而,好日子过了一年多,母亲仍有一桩忧虑:傻子还缺个媳妇。这日,母亲对老圆说:”圆仔,咱们这日子是你过富了的,可是你哥还没个人手啊!你能给你哥找个媳妇来吗?”老圆听了,又点了点头。这一天,它吃饱喝足,走出屋去,飞向天空。母亲望着天空喊道:”圆仔,早去早回——”老圆在空中点点头,带着大风飞远了。它飞来飞去,最终来到了一个叫肖家楼的村庄,从空中俯瞰,看见大洼里有一辆大车停在庄稼道上,道两边是庄稼和树丛,车上的小姐正下车解手。赶车的人正背着脸抽旱烟。老圆一看是个机会,一纵身就扎了下来。赶车的人和骡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鸟吓跑,而蹲着解手的小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老圆叼起,背在背上,飞向空中。小姐妈呀一声,吓死了过去。赶车人带着空车回家,肖员外一家闻听此事,悲痛欲绝!兄弟三人立即扛出鸟枪出村寻找,但哪里找得到呢?老圆一展翅就飞了几百里远。这天,它飞到家,落在院子里。母亲和杨傻子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一见老圆背来一位小姐,小姐已经背过气去了,母亲和杨傻子忙不迭地将小姐搬到屋里,平放在炕上。母亲一见小姐如此俊美,光彩照人,看一眼都能看醉了。她给小姐前扑撸胸,后砸搭背,又窝巴了几次,小姐才醒过来。她一睁眼,问自己这是到了哪里?母亲便将老圆和她的家说了一遍。肖小姐听完后,低头不语。母亲说:”闺女,你要是愿意就留下,咱们一块儿过日子!你要是不愿意,我让俺老圆再送你回去。”肖小姐低着头,左右为难。要是回去,不知千里万里,回去后,传出自己被大鸟背到一个男人家去,好说不好听;可自己总得嫁人,又嫁个什么样的主呢?杨家比自己家日子大,杨傻子又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看来是命里注定啊!要不,为什么这鸟单背我来呢?肖小姐最终决定留下。母亲待她比亲闺女还亲,又知冷又知热,三茶六饭对她照顾得周周到到。肖小姐心中感动,过了一个月,杨傻子和她结了婚。
老圆不再经常出门,只是家中有什么危难时才出来帮忙。这是一只神鸟,有灵性,什么困难也难不倒它。它对肖小姐爱如亲嫂嫂,嫂嫂闷烦了,它就让嫂嫂坐在它的背上当马骑,有时背着嫂嫂飞起来,在村前村后,山左山右转转玩玩,比现在坐飞机还舒坦稳当。嫂嫂不但不恨老圆,反而还挺爱惜它呢!嫂子得了喜,生了个白胖胖的大小子。她请人写了封书信,让老圆叼着飞往肖家楼报喜,肖家楼知道了,人还来过几次,见女儿嫁了这么个主,也放心了。
三年过去了,杨家家大业大,骡马成群。杨傻子成了杨爷,头戴金冠,身罩青罗,脚穿软帮缎鞋。人穷长力气,人富长脾气。杨傻子也变得傲慢自大,瞧不起村里人,说他家的日子是那只神鸟弄来的,是他妈的好心感化来的。杨傻子生村里人的气,也生老圆的气,他想:我家大业大了,没老圆,我的日子还会这样富,留着它有什么用呢?恰巧,这一年春天,邻村有庙会,母亲抱着孙子,带着儿媳妇坐车去上庙。杨傻子就在家中磨开了他过去打柴用的那把大斧子,磨好后又掂了掂,走进老圆的屋去。老圆无事,正在屋里舒舒服服地睡觉。杨傻子进来,它醒了,和杨傻子相处这些年,亲如兄弟,见到杨傻子手里拎着个大斧子,没向坏处想。杨傻子说:”老圆,我把斧子磨快了,你敢把脖子伸到炕沿边儿上来吗?”老圆以为他是开玩笑呢,就把脖子伸了过去。杨傻子斧子下去,就把老圆砍死了,然后又收拾收拾把老圆的肉炖上了。下午,上庙的娘儿仨回来了。母亲见到半屋子毛,到处的血,问杨傻子家中出了什么事。杨傻子实话实说。母亲身子一仰倒地,挺过去了。妻子肖氏听了,也放声大哭。杨傻子窝巴活了母亲,说:”你们这是都怎么了,老圆本来就是个飞禽,理应受罪,最后被人吃的!你们就吃吃这香肉吧!”母亲泪如泉涌,出了口长气说:”那不是老圆的肉,那是我的心,我怎么能吃?我到今天算是活到头了。”夫妻俩从地上扶起母亲进屋去。母亲又痛哭一场,哭够了,就自己走出了屋。肖氏知道婆婆的心里难过,就后面跟着婆婆走。婆婆走出村,走来走去,走到二里外一条河的堤岸上。肖氏一见婆婆是要寻死,她紧走几步追上去,拦住婆婆说:”妈!您这是上哪里去呀?咱回家吧!”婆婆说:”我修下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儿子,我不活了。”肖氏说:”您要死,我和您一块死!我也不回家了!”婆婆说:”不行!你还年轻,你要领着孩子过。”说着,她瞅了个空子向河里扎去。肖氏一把没拽住,也随着婆婆一起扎进了大河。再说杨傻子,见到母亲和妻子出去了,也没大理会。他觉得肉快炖熟了,掀锅一看,锅内空空,什么也没有!这可把杨傻子吓了一身冷汗。没用五年,杨傻子失地卖房,家产折腾净光。儿子后来也得急病死了,弄得家破人亡。他自己又拿起挑子,带上斧子上山砍柴。他年纪大了,回家来又无人照顾他吃喝,身体支持不住。后来,一个风雪天,杨傻子在砍柴路上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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