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悟道人生真谛,闲适时光慢享幸福

少年时代,我曾拥有一方青翠的草垛,那是无忧无虑的天地。中年岁月里,一扇窗成为我眺望世界的窗口。及至晚年,一条长椅静静伫立,见证着岁月的沉淀。看云,是最惬意的消遣。

树影婆娑,一排排退至坡顶,依旧苍翠挺拔。道路被精心修缮,变得规整有序,一段一段延伸向前。河,是这座城市的内河,虽是人工开凿,细小无流向,却有着微澜的波光,不起起落落。石子铺就的地面,任凭赤脚行走,感受着五彩斑斓的闲适。亭台楼阁,从这角度望去,云朵仿佛挂在亭角,任凭风吹,不疾不徐。

我们似乎来晚了,但并非如此。早年间,有“御”字招牌的地方,无论真假皇帝,都只是做做样子,百姓难以进入。如今,这里成了人们散步休闲的好去处,历史回归了它应有的位置,云卷云舒,心灵也渐渐平静下来。时间变得切近而柔和。看云,本是一种奢侈,需要大块的时间和闲适的心情,但此刻已不再重要,不再着急,节奏也可以慢下来。可以漫无目的地欣赏,也可以不去看云,看看周围的人,聊聊天,有一句没一句,允许心不在焉。词语的功能是拖慢时间,时间也似乎屈从于语言。这里的一切都慢下来,仿佛被剩到生活节奏之外,幸福指数在慢节奏中飙升。非历历在目的记录,无了无了的牵挂,已经痛快地折腾过了。

人老了,云不老,一朵朵、一片片地新生。有时还会布下一番阵势,规模盛大,仿佛要干些什么。若近若远,白白渺渺,或孤单,或气势磅礴,明里暗里,似乎都藏了个小品中的包袱。其实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必计较它的无常与变幻,也没什么特别的危机感了。而且看,或者不看,它都会在那里。说不定天上一朵,头上也一朵,颜色是赞美色。你在年轻的时候赞美过它,及至暮年,它也会抵近头顶来赞美你。而壮年看云,只能在窗里。人、窗、云,各在其位,在一幅单维的画里。云淡,人不淡,时间匆匆,总是不够用。

眼睛从窗子望出去,云是近的,心是远的,远到天边,远成蓝,远成云的背景。壮年里杂事多、秘密多,心怀充溢丰满,窗前的风景反倒是单调的,看云的风雅,常常是一种附庸。云动,心动,云不动,心也动,我们总是停不下来。我们满世界跑,汽车、高铁、飞机,好像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速度的世界。我们打开遮光板,云在下,人在上,仿佛把汹涌的命运踩在脚下了。壮年看云,云,是过客,是闪念,是偶为,是忙里偷闲,是焦头烂额中的一缕叹息。阴晴动静,是生活的工具、心灵的奖品、眼睛的舒疲剂,社会责任的开小差儿,持续加力的失误和休止符。

一时发呆,一个人对着门,对着云,对着空,不宜人见,不能持久。你从窗里看云,人家从窗外看你。一本书放在案头,阳光在洁白的皮肤里走动,这时候,窗外的云,是作品,是灵感,是一本书里飞出来的翅膀。或者,一朵云,飘在沃伦斯基的庄园上空,窗子里呢,只有安娜·卡列尼娜一个人。云起云落,如果有大唐诗人路过这里,也许会早早告诉她千形万象竟还空的道理。

少年的云呢,在草垛上,在和平村的草垛上。草垛上,是斗智斗勇的天空。朵朵白云,是一件件等待落脚的理想。如果有哪朵云是被孙悟空踩过的,总要多看上几眼。赶上少年维特时期,男生看,女生也来看,一时间干点不成功的坏事,只有云知道。遇到火烧云,也可以从草垛上下来,沿着地平线追着跑,跑出一长串的彩色。遇雨,更是狼狈得快乐。鸟鸣也欢快,像是逃学的声音。时间被一驾马车拉进城里,留下云,留下阔日长天。少年的云,是可爱的知识,是苏格拉底眼中的云神,躲过阿里斯托芬的追迫,带来春天的真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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