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里的爱情故事回忆录

江南的梅雨季,我跟随女儿女婿回到广州,投奔姨父姨妈,这次回乡的使命很明确——卖掉祖辈留下的老房子。在整理老屋的物件时,一沓泛黄的老照片映入眼帘,其中一张4寸黑白照格外引人注目,那是姨父和姨妈的结婚纪念照。照片上的两人身着老式棉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红晕,酒窝清晰可见。曾任大学教授的姨父摩挲着照片,像在课堂上讲解般娓娓道来:”五六十年代,摄影技术还比较落后,120相机和海鸥135相机是主流,闪光灯都是一次性曝光。那时候,新人最多拍一两张4寸黑白照片,很少有人会放大。到了七十年代我们结婚时,彩色照片才逐渐流行,但实际是染色工艺,瞧瞧,我们照片里脸颊的红色,就是染色留下的痕迹。”

“那时候你可是嫌弃这红色太夸张,非要坚持拍黑白的。”姨妈笑着插话。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沉浸在老照片带来的回忆里。老房子、老物件、老故事,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面。更让我动容的,是姨妈接下来的讲述,那些关于爱情、青春和岁月的故事。

姨父和姨妈是经人介绍相识的。起初,介绍人登门两三次,姨妈始终不为所动,照片也不看,理由简单而坚定——我现在不想谈恋爱。那时的姨妈性格爽朗,说话直率,做事有主见。私下里,她却偷偷问母亲:”妈,那人照片看了吗?戴眼镜不?”得知对方不戴眼镜,她撇撇嘴:”哦,这样啊,戴眼镜的我可看不上。”理由很现实——颜值问题,鼻梁上架副眼镜,不符合她的审美!

直到有一天,姨父步行10公里,一路打听来到姨妈所在的工厂,用公用电话试探性地联系。姨妈措手不及,想悄悄溜走,却意外被工友发现。大家笑嘻嘻地围上来,姨妈羞得满脸通红——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浅蓝色小格子衬衫,戴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紧张地望着她。”不是说不要戴眼镜的吗?我娘当时看照片怎么没注意这个?”姨妈至今仍觉得母亲不够细心。姨父的主动出击让姨妈不好意思再拒绝,那就先处处看吧。

不久,姨父工作调动到陕西,两人开始鸿雁传书。可时间一长,姨妈觉得这种异地恋不靠谱,回信道:”还是算了吧,咱俩不谈了。”爱情不是儿戏,分手怎能草率!倔强的姨父立刻请假奔赴陕西,坚持要当面和介绍人说明情况。那正值寒冬,地上积雪深厚。晚上送姨妈回家的路上,两人默默无言。姨妈清晰地记得,走在前面的姨父穿着厚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突然一个趔趄摔倒,爬起来没走多远又再次滑倒,瘦小的身躯仿佛在雪地里跳着笨拙的芭蕾。笑过之后,姨妈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需要人照顾。

回到姨妈家,姨父向母亲汇报了分手决定,表示次日要去向介绍人说明。屋外雪势更大,老母亲热情地让姨父留宿,在伙房支了竹凉床,铺上棉花被褥。那一晚,里屋的姨妈辗转难眠,雪地里摔跤的身影反复在眼前浮现,心一软:”还是我来照顾这小子吧!”

一转眼,四十余载光阴荏苒,姨父姨妈即将迎来金婚纪念。姨父说,等老房子交易手续办完,回到广州后,要带姨妈去影楼拍张彩色放大照片。那些年,日子过得朴朴素素;那些人,关系保持简简单单;那些事,爱已成歌,永远在岁月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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