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挪威斯瓦尔巴群岛的荒凉海岸线上,一头饥饿的北极熊正艰难地跋涉着。它的身躯庞大,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疲惫,身后是波涛汹涌的北冰洋,眼前是嶙峋的礁石。它不时地抬起头,用灵敏的嗅觉捕捉着周围的气息,渴望找到一头死亡的环斑海豹或海象作为食物。然而,7月下旬的这个时候,由于浮冰融化,这片距离北极点不到1000千米的无人居住地,让北极熊的捕食变得异常艰难。它的饥饿感愈发强烈,每一步都充满了绝望。
西风呼啸着掠过海岸,卷起沙粒和海浪,拍打着北极熊的背部。它继续沿着海岸线搜寻,突然,一股不寻常的气味引起了它的注意。它停下脚步,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喷出一股气体。北极熊的嗅觉极其敏锐,据说能嗅到30千米外腐烂鲸类的尸体。它迅速转向内陆,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用强壮的脚掌在沙滩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一步步追踪着它的猎物。
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两名年轻的探险家正准备着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的探险之旅。塞巴斯蒂安·尼尔森和路德维格·弗耶尔德计划沿着斯瓦尔巴群岛进行一场约1800千米的环岛海上划艇旅行。这个群岛是世界上人烟最稀少的地区之一,他们的目标是挑战自我,征服这片未知的领域。这两个22岁的年轻人,为了这次探险,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进行划舢板训练。他们在奥斯陆郊外的冰河中练习划艇,拖动沉重的舢板,甚至跳入冰冷的海水中磨炼意志。从孩提时代起,他们就经常携带猎枪到野外练习射击,为可能遇到的危险做好准备。
2010年7月5日,他们从朗耶巴安出发,这是世界上最北端的人类居住地。他们每天划行约25千米,7月底,到达了东北地岛的北岸,斯瓦尔巴群岛的最北端。由于海上风力增强,海浪变得汹涌,他们决定在一处名为埃克斯特莱姆胡肯的海角上岸。尼尔森看着地图,开玩笑地说:“这个地方的名字真有趣,我猜想是否意味着会有什么极端的事情发生?”弗耶尔德微笑着没有回答。
他们拖上海岸的舢板,支起帐篷,并在3米外的地方拉起一圈警报线。这种措施是他们每次野外露营时都要做的,一旦有野兽穿越金属线,就会引发小型的爆炸,给他们争取时间抓起武器,开枪警告或射杀入侵者。第二天清晨,他们发现风力依然很大,海浪也很高。他们用卫星电话收听天气预报,决定再待一晚,等待明天的好天气。
然而,下午在追逐一块被风吹跑的篷帆布时,尼尔森不小心触发了警报线。他重新装上炸药后,钻进帐篷,诅咒道:“到了老年,我会变得笨手笨脚的。”他们像往常一样检查了枪支,并尽可能将它们放在靠近身体的地方。当天夜里,一头北极熊循着他们散发出的体味,开始缓慢爬向他们的宿营地。
海风的呼啸声依旧猛烈。北极熊撞断了警报线,但没有引发爆炸。它扑向帐篷,巨大的脚掌撕裂了帐篷,冲了进去。“熊!熊!”尼尔森在感到后脑勺被抓后,从睡梦中惊醒并大叫。一只硕大的熊掌瞬间将他拖出睡袋,他眼前只能看到一堵白色的皮毛“墙壁”。北极熊探头咬住了他的脑袋,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尼尔森挣扎着抓住自己的拉推枪栓式猎枪,试图用另一只手击打北极熊的腰部,但连续的拳击似乎毫无作用。北极熊松开咬住他脑袋的大嘴,转而咬住了他的右肩膀,并用强大的力量将他甩来甩去,每一次甩动都让他的伤口更加深重。疼痛如冰镐般砍入他的肩膀,他痛苦地思索着:“这个野兽想让我昏厥过去,开枪是我唯一的机会。”
北极熊继续将尼尔森拖向海滩边,他的猎枪掉在地上,被熊的一只后腿踩断。“我完了!”尼尔森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大声叫了起来。弗耶尔德在熟睡中被尼尔森的尖叫声惊醒,目睹了北极熊咬住尼尔森的情景。他疯狂地寻找枪支,终于找到了被沙掩埋的枪托,并立刻将其抽了出来。
危急关头,北极熊松开咬住尼尔森肩部的嘴,但仍继续夹持着他受伤的肩部拖行。“我必须把尼尔森从熊口中救出来,”弗耶尔德急速思考着,“时间已经不多了。”北极熊将尼尔森拖到离帐篷约30米处,将他抛在地上,然后用锋利的爪子压住他的身躯。尼尔森感到肋骨断裂的声音,北极熊的呼气喷在他的脸上,他直视着熊那双冷酷的眼睛。
弗耶尔德手握枪支从帐篷中钻了出来,看到北极熊也注意到了他,便举枪瞄准,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勾住扳机。“稳住,稳住。”他反复对自己说道。然而,由于距离太近,他生怕射中的是自己的朋友。尼尔森挣扎着叫道:“快射!快射!”北极熊又一次松开压在尼尔森胸口的双爪,站立起来,用爪子将他拎到离地面约1米的高度。
弗耶尔德逐步逼近北极熊,尼尔森再次叫喊道:“快开枪!否则我要被它弄死了!”北极熊侧身对着弗耶尔德,他于是转了一个方位,瞄准了巨兽的背后,射出了第一枪。子弹击中了北极熊,尼尔森滚落地面,但北极熊并未倒下,反而试图再次咬住他的肩膀。弗耶尔德又射出好几枪,都击中了北极熊的胸部。这个身材魁梧的大家伙终于轰然倒在了地上,蠕动了几下,死去了。
弗耶尔德怕鲜血的气味吸引其他北极熊,又朝枪膛中装了5颗子弹。尼尔森瘫倒在海滩上,头皮被掀开一大块,右肩膀血肉模糊,全身沾满血迹,但他仍顽强地活着。弗耶尔德将尼尔森背回帐篷,迅速用压缩绷带包扎了他的头部和肩部。“你能挺过去的,”弗耶尔德一边抹去尼尔森脸上的血迹,一边说道,“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尼尔森嘴里嘟囔着,他的伤口阵阵疼痛,帐篷中弥漫着血腥气。“我的脖子可能被熊撞断了。”他低声对弗耶尔德说。
弗耶尔德知道必须让尼尔森保持温暖,因为负伤这么严重,在低温下是熬不过去的。他让尼尔森躺入睡袋中,并用自己的睡袋盖好他。随后,他转身找到背包,取出卫星电话,拨打了朗耶巴安一家医院的电话。对方的一名接线员应答了电话。“我们急需救援,”弗耶尔德脱口而出,“我们俩是划舢板探险者,我的朋友遭到北极熊攻击,伤得很重,急需救援!”比利亚兹快速将这一请求通知了当地警方。大约35分钟之后,一架救援直升机腾空而起。从起飞到抵达目标地所需的航程时间约90分钟。
弗耶尔德回到尼尔森身边,尼尔森此时全身仍在微微颤抖。“他们将派一架直升机来,”为了防止尼尔森昏过去,弗耶尔德不停地说着话,“不会花费很长时间就会飞到的。”他们踏上征途时随身带了吗啡,但弗耶尔德决定不能给尼尔森使用,因为这可能会使他失去知觉。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弗耶尔德不时走出帐篷,观察四周的情况,步枪也始终拿在手中或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个黑点渐渐朝他们的露营地靠近。“来了!来了!”弗耶尔德兴奋地叫了起来。随着直升机降落在帐篷50米开外的地点,两名急救员拿着担架跑了过来。只用了几分钟,尼尔森就被送进了机舱。他立刻被挂上了盐水,输入了镇痛剂……直升机到达医院后,尼尔森马上被送入了手术室。手术进行了3小时,其间,他伤口中所有受损的组织都被清除,而颈部经检查有严重的创伤,但颈椎骨没有断裂。第二天,当他躺在病床上时,手术医生卡里·施洛伊德尔前来作了一番检查,说:“如果熊的牙齿再咬深几毫米,你的肺就会被刺穿,头颅就会被咬碎,而你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我知道北极熊常常会咬碎海豹的头骨”,尼尔森不无幽默地说道,“我算是幸运的,我的脑袋很结实。”不久前,在奥斯陆北部的家中,尼尔森与弗耶尔德接受了记者采访。尼尔森解开衬衫的纽扣,将愈合的伤口展示给记者。他的肩膀、头皮和身体的一些部位都留下了清晰的疤痕。“我不是一个宗教信仰很深的人,但能活下来的确是一个奇迹。另外,我还欠路德维格一个人情。”他微笑着说。“我只是本能地按照我们俩平时训练时的要求做罢了。”弗耶尔德不以为然。
这两个患难与共的朋友目前正在考虑重返斯瓦尔巴群岛去完成他们的舢板之旅。当问起对那次探险之旅有什么体验时,尼尔森的态度显得颇为平和。“我们最大的遗憾是当时不得不开枪击毙那头北极熊”(在挪威,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否则射杀北极熊属于犯罪行为),他沉思着说道,“我仍旧认为北极熊是世界上最威严的动物,它这样做只是为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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