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创作无规矩声韵通顺最重要

鼓狮 • 2025年4月19日 am10:30 • 对联

对联的创作本应自由无束，若非要为其划定规则，唯有一条可循：上下联字数须相等。其余所谓平仄、对仗等规范，不过是前人经验的总结，可作为创作的参考，却不可将其奉为圭臬，束缚创作灵思。例如上平下仄的规则，我前文已论证其不合理性。至于三连平仄、平仄交替的马蹄韵等声律技巧，究其本质，皆为追求声韵流畅而设。主次关系需明确：声韵通顺是根本，而三连平仄、马蹄韵等仅为辅助，不可本末倒置，以僵化的格律作为评判标准，而忽略声韵是否和谐。试看此联：

饥鸡盗稻，呼童拾石打饥鸡；
暑鼠量梁，笔壁描猫惊暑鼠。

此联看似符合格律，但读来是否流畅自然？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至于三连仄（平）之说更是无稽之谈。三连仄（平）既不破坏声韵和谐，亦无助于美感提升。试想口语中诸多词组，如”早上好”、”你来了”、”回家吗”、”快点走”等，均为三连仄（平）结构，我们却从未觉得别扭。这足以证明，仅凭格律尺度衡量对联，实难准确。然而现实中，许多连格律精髓都未领悟之人，却动辄以平仄论断对联优劣。衡量联句声韵的标准，唯有”读”字当头。前人潇寒所言”顺口溜”，正是此理。

对联的对仗工整亦非铁板一块，其层次丰富多样。试举几例：

上联：公鸡；
下联：母鸭。

此为最工整的对仗，但意义何在？

下联：雄鹰。（鹰对鸡，皆属鸟类）
下联：牡马。（牛羊马类雌者为牡，马、鸡皆为动物）
下联：老松。（老、公皆为年龄修饰词；松、鸡皆为不同类别）
下联：男人。（男、公皆为雄性称谓；人、鸡皆为动物类别）

这些皆属工对，但层次分明。最高层次的对仗能成就传世佳作，如：

上联：细羽家禽砖后死；
下联：粗毛野兽石先生。

而低层次的对仗若运用不当，则沦为堆砌，如：

公鸡岸上走；
母鸭河里游；
拳打南山猛虎；
脚踢北海蛟龙。

中等层次的对仗若得当，亦能妙笔生花，如：

上联：资治通鉴；
下联：物理透镜。

由此可见，对联对仗只需保留词性一致的基本要求即可。早年间，我也曾痴迷于对仗的绝对工整，但随着对对联的深入研究和古联的系统整理，我发现”半工不工”才是真谛。试看以下名联：

李尚隐《无题》：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此联中”翼”与”通”的对仗不工，名词对动词，词性迥异，借对亦难成立。但此联是否因此逊色？

杜甫《武侯祠》：
伯仲之间见伊吕；
指挥若定失萧曹。

“伯仲之间”与”指挥若定”字面上不甚工整，但整联意境却浑然天成，古人称之为”浑括对”。

另有：
江湖骗子，其行表里不一；
狂妄小儿，是人才智皆无。

“江湖”对”狂妄”（一江对湖，狂对妄），属于”互成对”。

李商隐《风雨》：
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四年三月半，新笋晚花时；
胡越书难到，存亡梦岂知；
无情有恨何人见，月冷风清欲坠时；
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下魂；
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

此类对法称为”句中自对”，如首联”风雨”自对、”管弦”自对，且”风雨”与”管弦”又成对，”黄叶”与”青楼”各自成对。沈德潜《说诗晬话》云：”对仗固须工整，而亦有一联中本句自为对偶者，五言如王维：『赭圻将赤岸，击汰复扬舲』；七言如杜必简：『伐鼓撞钟惊海上，新妆袨服照江东』；杜子美『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之类，方板中求活，时或用之”。洪迈《容斋续笔》亦云：”唐人诗文，或于一句中自成对偶，谓之当句对。盖起于《楚辞》：『蕙烝兰藉，桂酒椒浆；桂棹兰枻，斫冰积雪』。自齐梁以来，江文通、庾子山诸人亦如此”。杨慎《升庵诗话》亦载：”王维诗『门外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严维诗『木奴花映桐庐县，青雀舟随白鹭涛』，皆谓之当句对”。

又如前文为潇寒所作：
上联：自诩风流如俊客，充潇洒；
下联：愿如冰玉般聪明，真寒颜。

此联以”风流”对”聪明”，”冰玉”对”俊客”，属于”交股对”。王安石《春深叶密花枝少，睡起茶多酒盏疏》中，出句第四字”密”对下句第七字”疏”，出句第七字”少”对下句第四字”多”，这种交互相对称为”交股对”。释惠洪《冷斋夜话》载介甫诗云：”春深叶密花枝少，睡起茶多酒盏疏”。洪之意，欲以”少”对”密”，以”疏”对”亲”。予作荆南教官时，与江朝宗论及此，江云：”惠洪多妄诞，殊不晓古人诗格”。此联以”密”对”疏”字，以”多”字对”少”字，正交股用之，所谓蹉对法也。

更有如：
天公煞是欺人，偏留那世人屁眼。
斑竹禁的有理，可封上界天肛星；

断句：
天公煞是欺人，偏留那/世人/屁眼。
斑竹禁的有理，可封/上界/天肛星。（天罡星）

此为”拆断对”，代表作有：
上联：鸡冠花/未放；
下联：狗头/叶先生。

上述诸例，按现行标准皆属不”工”的对联，实则皆为对联特殊技法，体现”半工不工”之美，犹如”尤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韵味。与无情对同属联的变格，皆为某种意义的极端化表现——一个追求绝对工整，一个追求半工不工，皆为特殊审美情趣的体现。

想当初，我创作无情对时，常需反复解释其定义，颇费口舌。如今无情对这一特殊技法已广为人知，而如今这些联的变格，又有几人能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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