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曾是我少年时代最常有的场景。无数个夏日夜晚,我躺在平房的屋顶上,凝望着深邃夜空中那些闪烁的星子,与它们深情对视。周遭嗡鸣的蚊虫声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我沉浸在一片空洞的安静中,感受着与自然对话的纯粹快乐。多年后我才恍然大悟,那是一种多么巨大的幸福——在自然的怀抱中,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以及这份存在所承载的喜悦与忧伤。
关于脚与大地的关系,我从未深入思考过。想来无非是日复一日的学习、工作、为人处世,许多人就这样被当作一棵树栽种在原地,双脚变成了扎根大地的根须,再也无法自由移动,最终成为名副其实的”脚踏原地”。少年时我总在田野间奔跑,风声在耳边呼啸,眼前是无垠的开阔景象。或许正是潜意识里对无法自由行走的恐惧,让我对行走产生了如此深沉的热爱。
成年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认真仰望过星空了。偶尔产生这样的念头,还未等付诸行动,便已觉得太过矫情。仰望星空本是一件奢侈的事——我知道星空始终在那里,无论我是否仰望,星星都在遥远的天际闪烁。高楼林立遮蔽了视线,天空阴霾看不到星星,这些不过是借口罢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只顾低头赶路,早已失去了仰望的愿望。
同样,脚与大地的关系也在悄然改变。这片土地上再也看不到茵茵青草,看不到清澈的河流,取而代之的是许多像胶水般凝固的物质。这些物质让双腿沉重如铅,让人患得患失,让人心生不安甚至恐惧,彻底丧失了奔跑的欲望与能量。日复一日地消耗着内心的激情,我们无可奈何地长成无法挪动的树木。所以,真正适合仰望星空的,是那些扎根大地的树木,而人只有在能够自由奔跑之后,才会带着疲惫仰望星空。那时的星空,既是心灵的寄托,也是未来的希望,更是前行的目标……
我无法做到脚踏大地、仰望星空。在心怀幻想与正视现实之间,我必须做出选择。这是一个幻想与现实尖锐冲突的时代,或者是一个现实坚硬到无法为幻想提供任何容身之地的时代。我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正视现实,而现实也在时刻教育着我不要心存幻想。星空与大地的距离有多远,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就有多么遥远。
天空中悬挂的不再是皎洁的月亮,在物质化的眼光里,那只是一张饼。谁会仰望一张饼呢?而失去了青春与河流的大地,每走一步都会踏上荆棘,谁又会在荆棘上奔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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