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镇,顾名思义,坐落于公路尽头,一道油亮的红漆木门横亘于路中央,门后延伸着一条笔直的马路。郑午下了车,车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扬起的灰尘预示着长途车的离去。朱门正中央悬挂着三个大字——朱门镇。两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坐在门柱下的一张书桌旁,目光斜睨着郑午,嘴里不断吐出葵花子的皮,厚实的嘴唇干燥而有力。
郑午环顾四周,荒野环绕,除了门后的马路,空无一人。他抬脚朝门内走去,两个男人立刻站起来,拦住他:“干什么去?”郑午回答:“去朱门镇。”男人掂着手里的瓜子追问:“你来朱门镇干什么?”郑午有些不耐烦:“工作。”他再次试图朝里走,两个男人跨出一步,继续阻拦他。“干什么啊?”他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到这里登记。”一个男人懒洋洋地回到书桌边,将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朝他一推,另一个男人继续拦着他,嘴边挂着冷笑。
“为什么?”郑午梗着脖子问。“这是规矩。”男人回答。郑午还想理论,但想了想,觉得只是登记一下,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为此耽误时间。天色已经颇为昏暗,和房东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他皱了皱眉头,匆匆在那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等资料。
等他写完,两个男人递给他一双手套:“戴上。”郑午莫名其妙地望着这双白手套。“干吗?”他问。一个男人笑着说:“进朱门镇都得戴这个,”当然你也可以不戴,不过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郑午忽然想起临走前总公司经理跟他特别交代过的话:“朱门镇有些奇怪的规矩,你必须遵守……”说这话时,经理的表情意味深长。他当时没留意,现在想起来,莫非就是指的这手套?但为什么必须戴手套?他看了看那两个男人,这才发现,那两人都戴着一副肉色的手套。那是医生做手术用的手套,紧紧绷在两人手上,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他满腹狐疑地匆匆套上手套,看了那两个人一眼——他们已经不再注意他,一个人弯腰从书桌底下抽出一张折叠床,就这么摊开在马路上。看来他们打算在这里过夜,难道,看守这扇大门真的如此重要?他抬眼望了一眼那油亮的红色的大门,夕阳把它照成了黑色。也许,重要的不是看守大门,而是让进来的人都戴上手套?他忽然产生了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心头一跳,连忙把皱巴巴的手套拉紧一点。
走了很长一段路,天色越来越暗,终于,赶在夕阳落下地平线之前,他看到一片零散的房屋,接着是更多的房屋,马路开始分岔。他在路上拦了一辆车,说了地址,车子就一溜烟开动了。他特别留意地看了看司机的手——没有戴手套。难道可以不戴手套?他又感到疑惑了。“你是外地来的吧?”司机开口了。他点点头:“嗯。”“那记住,千万别脱手套。”司机郑重地道。“为什么?”郑午再次问出这三个字。司机笑了笑:“朱门镇有些邪门,戴手套是为你好。”“怎么邪门?”郑午问。但司机再也不说什么。车子闪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光线越来越昏暗,地面上的影子拉得老长。郑午正想着什么时候到,司机一个急刹车,车子猛然停了下来。郑午以为到了,提起包就要下车,却看见司机打开车门,匆匆跑下车,飞快地进了路边一扇门。
这一着让郑午莫名其妙,他打开门下了车,看了看,那扇门十分狭窄,比平常的门要窄上一半,看起来十分古怪,而更加古怪的是门上写的两个红漆大字:楼梯。巨大的两个字几乎要撑破那窄小的门,郑午举步想上前看,却又停下了。心中有些忐忑的感觉,不由左右张望了一下,这一望,留了点心,才发现满大街到处都是这种窄窄的写着“楼梯”两个字的门。起初没觉得,这会儿看起来,一眼望去,窄门红字,竟仿佛整条街都是由这种门构成的。红日又下沉了一些,只剩下微弱的余烬留在地面上,一切变成半明半暗的影子,路灯在此时忽然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亮光让郑午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地踱回出租车旁,站了一小会,就看到那司机又从那道门里出来了。“上车吧。”司机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郑午迟疑一下,坐到车子里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上楼梯。”司机简短地道。“什么意思?”司机没回答。“这些门上怎么都写着‘楼梯’两个字?”司机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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