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正是出游的好时节。我和老公难得地凑巧放年假，计划带着婆婆和两个儿女自驾回湖南老家，既享受旅途风光，又探望亲人。孩子们长这么大，从未踏足过故乡的土地，而婆婆也久违了那片熟悉的土地。然而，周日的清晨，一阵急促的门铃打断了我们的出行计划。老公开门后，惊讶地看到风尘仆仆的公公站在门外，他有些疑惑地问：”叔叔，你怎么来了？”公公并非老公的亲生父亲，我们一直尊称他为”叔叔”。只见他脸色阴沉，闷闷不乐地回答：”我来接你妈回家。”婆婆闻讯赶来，接过公公的行李包，老两口便回了自己的卧室。客厅里，我和老公面面相觑，不久后，卧室里便传来了老两口用家乡话的争执声。公公坚持让婆婆跟他回家，而婆婆则表示孩子们离不开她。公公突然提高了嗓门：”你忘了咱们结婚时的约定了吗？”婆婆小声回应：”我没忘，可儿子现在需要我啊。”公公语气变得强硬：”要么回长沙，要么离婚，今天你必须给我个痛快答复。”一向温和的叔叔竟说出如此狠话，让婆婆陷入两难的选择。老两口闹得不可开交，我和老公也难以置身事外。其实，这一切的缘由要从几年前说起。老公大学毕业后不久，前公公因病去世，经朋友介绍，婆婆认识了现在的公公，两人相处一年后组建了新家庭。我和老公刚结婚时，我因孕期反应严重，无法做饭，婆婆二话不说便来深圳照顾我，叔叔也欣然支持。那时他们才结婚四年，就这样被迫开始了”分居”生活。作为80后的独生子女，我和老公生活自理能力较差，婚后忙于工作，家庭事务一团糟。儿子出生后，我们更是焦头烂额，幸亏有婆婆在身边，手把手教我们照顾孩子，还包揽了家务和做饭。我体质本就较弱，生完孩子后更是病恹恹的，每次生病，儿子也跟着遭殃。老公忙于工作，无暇照顾我们，全靠婆婆里里外外地操劳。说心里话，家里有老人确实方便，婆婆脾气好，我们娘俩相处融洽，虽然老人都有点溺爱孩子，但作为当妈的，我不带孩子就没有理由责备老人。婆婆最大的心愿是回老家，其实她是想见见老伴。她和叔叔虽然是半路夫妻，感情却十分甜蜜，不亚于年轻夫妻。但她又不放心我们，又疼爱孙子，为了让我们这个小家运转正常，她心甘情愿成为”老漂族”，做起了免费的”保姆”。二婆婆为了小家，让婆婆和叔叔常年分居，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我和老公曾多次商量，等儿子上幼儿园后，就让婆婆回老家和叔叔团聚。儿子两岁时，我们狠心将他送进社区附近的幼儿园，任凭他哭闹不止。婆婆几次送孙子去幼儿园都失败了，最终又将儿子接回来，抹着眼泪说：”幼儿园的孩子都比他大，这么小怎么受得了，我不放心。”儿子从两岁到三岁，上两天学，在家待两天，婆婆在深圳又待了一年。直到儿子适应了幼儿园生活，婆婆才终于得以回老家。那段时间，我每天的生活就像打仗一样，早起做早餐，送儿子上学，下班接儿子买菜，回家后还要忙家务。我和老公最怕儿子生病，一旦生病就得请假，而外企的工作又不能轻易出错，我们如履薄冰，顾得了工作就顾不了孩子，顾了孩子又顾不了工作。婆婆从老家来深圳探亲时，看到孙子大冬天还穿凉鞋，心疼得直掉眼泪。回到家看到家里乱糟糟的，便主动收拾起来，边收拾边唠叨：”你们光顾着赚钱，家里都成什么样了。”她原打算住一两天就回去，但看到家里”民不聊生”的情况，便决定留下来帮我们料理家务。叔叔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有婆婆在的日子，对我们一家三口来说，简直就像天堂。儿子总是健健康康的，家里永远干干净净，饭菜永远热乎乎的。老公也成了甩手掌柜，家务活基本不插手，渐渐地，我也变得懒散起来。三做得了好奶奶做不了好妻子儿子五岁时，我又怀孕了。考虑到工作和孩子，我和老公商量决定打掉这个孩子。婆婆在电话里表示愿意帮忙，叔叔也说一个孩子太孤单，有个伴好。老两口意见一致，这让我们安心不少。谁知女儿早产一个月来到世上，体弱多病，我们隔三差五带着她去医院，看着她打针输液，我们恨不得替她受罪。为了不打扰婆婆和叔叔，每次婆婆来电话，我们都强装坚强，说我们能行。期间请过住家保姆，但保姆不愿照顾病人，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无奈之下，婆婆再次来到深圳，继续做我们的后勤部长，悉心照顾女儿。她想尽办法调养孙女的身体，比我还尽心。奇怪的是，二次生产后我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两个孩子又调皮，老公经常出差，如果没有婆婆在身边，我都不知道如何应对。女儿一周岁时，婆婆提出带女儿回湖南，等女儿上学后再送回来。我当即表示反对：”孩子不在我身边，就会疏远，隔代教育不行。”老公也表示赞同，婆婆只好作罢。我知道婆婆心里有苦说不出，她挂念远在湖南的老伴，于是建议婆婆劝叔叔来深圳定居，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但叔叔在老家还有工作和几年才能退休，再说故土难离，适应问题也不小。婆婆在深圳这些年，叔叔几乎没来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客气中透着生疏。婆婆一心挂两头的日子也不好过，老公总是满心愧疚地说：”原想妈在老家找个伴，老了相互照应，没想到却剥夺了妈的幸福，两位老人相聚的时间还不如分离的时间多。”四把婆婆还给公公叔叔一个人在湖南，过着有名无实的婚姻生活，生病了身边连个端水送药的人都没有，一年到头与婆婆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婆婆在深圳也不安生，她听不懂普通话，总说深圳人多车多，不如家乡好。虽然慢慢适应了大城市的节奏，但只要一闲下来，婆婆总是郁郁寡欢。少年夫妻老来伴，为了孙辈，婆婆和叔叔成了现代版的”牛郎织女”。此番来深圳，叔叔积压了太多不满。我让老公想办法留叔叔多住些日子，陪婆婆和叔叔好好转转。经过好说歹说，叔叔总算留下了，我尽量支开孩子们，让两位老人多相处。尽管叔叔对婆婆有意见，但也很尊重她，逢人便夸赞妻子，言语间满是宠爱。在外就餐时，叔叔细心地为婆婆剥虾壳剔鱼刺，让我们意识到，婆婆也需要被照顾。他们一起商量游玩计划，叔叔总是说听你妈的。几日游玩下来，婆婆和叔叔一路相扶相携，谈笑风生，婆婆像个热恋中的少女，焕发出新的光彩。周末傍晚，我回来时看到婆婆和叔叔正在小区广场上跳交谊舞，我惊讶于婆婆的舞技如此精湛，她翩翩起舞的身影显得那么年轻美丽。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看着看着，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在我的再三央求下，婆婆讲述了她和叔叔的恋爱故事：老公大学毕业那年，前公公因病去世，经朋友介绍，婆婆认识了现在的公公。两人都是文艺爱好者，成了社区里的固定舞伴，感情迅速升温。他们结婚时约定有生之年去各地旅游，学习少数民族舞蹈。婆婆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我仔细打量她，才几年工夫，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对衣着妆容不再讲究，整个人仿佛老了一圈。我突然意识到，婆婆和我一样是个女人，有着自己的渴望和梦想，我再也不能自私地把她留在深圳。婆婆的帮衬让我和老公拥有了爱情和亲情，让我们这个四口之家幸福美满，而她自己却饱受相思之苦。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老公，他高兴地一把抱住我：”老婆，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就是怕你不同意。”晚上，哄孩子们睡下后，我和老公来到婆婆和叔叔的房间，先向叔叔深深鞠了一躬，再转向婆婆：”妈，你跟爸回去吧，爸，这些年，我们对不住你。”婆婆激动得热泪盈眶，叔叔也愣住了：”那，那两个孩子怎么办？”我和老公对望一眼，郑重地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们会努力学习做一对合格的父母，把两个孩子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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