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又到了换花的时刻。我自幼便钟爱花卉,那时家在山野,虽不识花名品种,但凡见着心仪的,便随手采来,用罐头瓶插着,往往能鲜活数日。及至长居都市,更难离花。客厅、卧室乃至电脑桌上,皆摆着我精心挑选的鲜花。然而,花店里的花虽精致搭配,却总让我觉着少了些什么,难以找回儿时那份纯粹。
行至花店旁的街角,一篓火红映山红映入眼帘。竹篓半人高,装满鲜花,是山里人背东西的常用之物。篓边蹲着个约莫花高的女孩,一手扯着竹篓背带,一手轻放腿上,大眼睛灵动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我不由驻足,凝视着这个与我儿时模样相似的小女孩,以及那篓带着晨露的映山红。
“大婶,买花吧!这是早上刚采的呢!”女孩稚嫩的声音怯生生地向路人请求。
大婶摇手离去。大哥则不屑道:”就你这山野花,也配送女朋友?”说完便走。
女孩仍执着地呼唤着路人,小脑袋随着行人的移动而转动,眼中满是期盼。
我想:这孩子真傻,转角就是大花店,摆满名贵花卉,选这儿卖这种带着泥土味的野花,谁会买呢?
“小孩,你这篓花多少钱?”花店老板开口问道。他不知何时也注意到了这个卖花的小女孩。
得知有人要买花,女孩脸上绽放甜美的笑容:”大叔,一枝一角钱,每枝都有不少花骨朵,放十天半月也开不败。你要是全要,还能便宜点!”
“一角钱一枝?太贵了!我全要,一口价五分钱一枝!”花店老板摇头说。
“那就五分吧,俺爹说,这是山里的花,赚回工夫钱就行。”女孩爽快应道。
“好,你每天送一篓来,这个价我全要了!”花店老板笑得花团锦簇。
女孩高兴得跳起来:”真的呀?大叔您不是在骗俺?”
“瞧你这话,大叔能骗你个山里娃?”老板笑着,让她把花送到转弯的大花店再给钱。
女孩背起背篓跟在老板身后。我站在原地,心里嘀咕:这老板太吝啬,山里早上的花不止值五分钱。这孩子太老实,一下就被砍了价!
等我慢悠悠来到花店,早已不见女孩踪影。老板笑眯眯地说:”可把你等来了!满店都是刚到的花,随便挑,我给你最优惠价!”
“有映山红吗?”不知为何,我脱口而出。
“哎呀,你运气好,刚好新进了一些,不多,你稍等!”老板笑着走进里间。
片刻后,他捧着一大束包装好的映山红出来:”看这新品种,火红配白星碧叶,放在哪儿都养眼!”
我后退几步打量这曾无人问津的花。确实,经包装后养眼多了。我问:”多少钱一扎?”
“好说,别人卖五十,您是老顾客,优惠加彩头收您三十五!”老板说着递来花束。
“哦,对不起,我不是来买花的,路过看看。”我又不知为何撒了谎。
“哎呀,这映山红我可是费大劲弄到的,纯天然绿色花卉,没用化肥农药,摆在哪儿都安全!”老板推销道,”现在都讲究天然环保,你听我的没错!这样我成本价卖你,再少五元,行吧!”
我轻轻推开花束:”你太大方了,我今天真不是来买花的,改天吧!”
我逃也似地离开花店。是啊,小女孩那篓映山红,经过商家之手,已不再是原来的天然纯真。
明天,我要买一篓真正天然、绿色、环保的映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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